第39章 风暴瓶
十分钟以后祷告结束。
同学以为希里斯会拦住南序。
结果南序站起身以后, 希里斯仅仅瞥过一眼以后,如同缠绕在椅子上的枝蔓一动不动。
那位同学都打算伸出手去拦南序了,发现希里斯毫无动静, 而南序即将走过他的面前——
浅淡的眼风一扫。
同学讪讪地收起抬到一半的手臂, 让开了路。
从高处鸟瞰,教堂人群如同候鸟一般向门口迁徙,南序抚平袖口上的褶皱,胸前环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等待加入黑压压的鸟群,隐匿自己的踪迹。
希里斯目视着南序离开, 扭过头,上半身倾伏着椅背, 指尖叩击几下:“你说, 我取代了我表哥那个位置怎么样?”
同学眼前一亮。
希里斯少爷来教堂一趟接受了神灵的感召,决定承担起卡佩家族的传承了吗?
马上这位少爷在三秒钟之后就推翻了自己的言论:“没意思, 站在台上在那儿只能眼巴巴地眺望, 在台下我还能坐某人身边。”
“你说对吧?表哥。”希里斯问要和他们擦肩而过的温斐。
人走得差不多,只剩下希里斯、几位一年级的学生、温斐还有在收拾弦乐乐器的同学。
温斐停下,静静听他说话。
“站在台上不应该平等地望过所有的信徒吗?怎么感觉你的视线好像集中在了我们这里, ”希里斯仰起脸, 长长叹了一声气, “是太久没见到你的表弟?还是要在看别的?上帝不是不可以有偏袒吗?”
“只是见到你来很惊讶。”温斐反问,“希里斯, 你怎么突然肯和我谈论起这些了?”
尽管宗教在联邦淡化, 但在大家族内部,尤其是卡佩家族这样历史上有名的教廷家族,信仰是他们延续的根基, 在代际之间层层传承。
百余年来,多多少少会有几位离经叛道的人,这一代刚好希里斯就是代表。
他从小听见祷告、圣歌就头痛,厌恶至极,圣洁的音符在他耳朵里是难听的低语。不过希里斯是这代卡佩家族中唯一金发碧眼的人,血脉纯正,继承人只会是他。而且这点小毛病在时常出疯子的卡佩家族算不上什么事儿,长辈们都选择了忽略不计。
温斐的不承认和惯常“用问题回答问题”斡旋的方式,希里斯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自然心照不宣。
他打量着温斐,懒得看对方的脸了,就把目光落到十字架勋章和白色缎带上。
一位永远带着完美面具的伪善神父,最擅长利用悲悯的姿态获得其他人的忏悔,在倾听中探知他人的消息,却绝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想法。
希里斯见到每个人第一反应下意识厌恶。
欺诈、虚伪、贪婪,各有各的讨厌,温斐更是其中佼佼者。
温斐对南序的关注他看在眼里了。
南序呢?是不是也被温斐的那副样貌和气质欺骗愚弄了呢。
真是的话,那可太没意思了。
希里斯愉快地打算把这个问题当做近期可以探索南序的事情之一。
南序在他心里和很多事物联系在一起,离他最近的一样就是伤疤。
希里斯有了个思考时摸手臂上伤疤的习惯,凹凸不平的痕迹,目前还在消退的阶段。
脑回路转了一圈,空气里满是冷场的气息,他才兴味地朝温斐挑眉,眼睛里的绿色闪动,回答温斐刚才“为什么会讨论上帝”的问题:“神学嘛,再不学一学,表哥都快取代我成为卡佩家族继承人了。”
“又胡说了。”温斐的语气宽容。
他一幅“希望希里斯合群一点”的十足好哥哥姿态,换了话题:“对了,倾哥的生日要到了,你要不要来参加?”
季凌他们几个人都叫谢倾“倾哥”,一方面出于尊重谢家的权势,另一方面谢倾确实比他们大,在年初出生。
“谢倾怎么肯办生日宴?”
其他刻意放轻呼吸、默默听闻两位表兄弟隐隐对峙的在场人士也产生了相同的疑惑。
谢倾在学校算得上低调,但没有人会就此误认为他和他们一样。他少参加宴会、不参与兄弟会,偶尔和季凌、温斐出席学院必要的仪式,却难以叫人忽略他与生俱来的俯视者姿态。
温斐解释:“也不是他在办,先前大家生日都是这么过的,遵循惯例而已。”
随便找个由头,提供一个可以利益交换的平台、搭建一个可以延伸的关系网,谢倾没有想法,其他人却需要这个借口。
……
诺伊斯的周末宴会、舞会大大小小,定期联谊,推杯换盏——
之前都和南序没关系。
因为他学不完。
没日没夜地补上基础之后,那些宴会依旧和南序没关系。
因为他没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