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8页)
那都是一些无聊之事。但是,相濯毕竟有所不同。
他见到的却是这样的剑。
是这样烧不尽的红。
叶灼的下一剑到来那一刻,云相奚也用自己的剑给出了他的答案。
剑道万古并非是要长存于世,而是在人与剑道为一的那一瞬间已经到达了永恒。无数剑修用尽一生都在追求这样灵光一闪的一瞬,而他永远在这一瞬当中。
因此,所谓寂灭、所谓虚空,也是无须在意的事物。
叶灼听到了他的回答。
云相奚无所谓寂灭,也不在意虚空,不意外。但是叶灼相信万事万物确实有一个终点。比如云相奚应该死,这也是一个结束。
血红烈焰像被飓风漫卷飞扬,身在火海中央的叶灼比整座火海更耀目,他腾跃折转,有进无退。每一剑都比上一剑更锋利,他剑中好像有比满天仙神都更强大的力量,这世间真有如此锐利的事物?这样的境界怎样才能达到?
这样咄咄逼人不留余地的剑,像是要问到剑道的最深处,要问到人心的最内里,他不为自己想想如何回转吗?还是他原本也不打算回身?
那样锋芒毕露雨骤风狂的剑势,有一个瞬间竟然压过了云相奚至高的、孤寒的剑光。
云相奚。
那样的境界你真的达到了吗?你心中剑道已经完成了么?
如果你真的达到了,那你为什么还在找?你为什么还在等?为什么还在想要从镜子里照出真身,从别人身上再看到你的道!
你到底想找到什么?你觉得自己还没有领悟的是什么?——你有没有问过自己?
哦。你问不了。
道统崩毁的世间里已经无所谓远近高低了,有一个瞬间人们忽然看见叶灼的眼睛,那双眼瞳里的光芒如冰中火,眼睛的形状和他的剑一样凛冽美丽,只是望着就好像能刺入人的魂魄。这样一双眼睛直勾勾看着云相奚,扬起的眼尾似乎有一点——讥嘲般的冷笑。
如他的剑,带起漫天的、凋零的血光。
原来你根本问不了。
因为你根本没有那个“自己”。即使有,也被你一剑、又一剑削去了,就像从云相濯身上削去那样。
——你永远找不到了。
仿佛只是一瞬间,已经过了千万招。
叶灼的剑变了云相奚的剑也变了,一种异常激烈的气氛剑拔弩张。这样的比剑云相奚很久没有过,或者说,他从来没有过。
原来如此。原来一切都已经注定。原来他在等的就是叶灼。
能够和他站在一起,能够终于让他看到剑道另一边,让他可以与之为敌、与之为友的人,他的孩子。他照见了那面镜子,一个与他全然相同又全然不同的境界。
云相奚已经很久没有领悟过,可是现在,在那对剑之中,他的境界正在疯狂地向不可知处蔓延变高,他好像离自己想要的东西越来越近了。他知道相濯也是。
——他们可以一直这样。
原来他一直追寻、一直期望的东西,早就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云相奚看着那柄剑,像是火焰也烧到了他的身上,他很少想要把自己的感受与他人分享,可是他却想让镜子对面的人知晓。如果他在找的人是相濯,那相濯在找的人也是他。
但是叶灼的目光始终平静如最初。
他并不因剑逢对手感到欣悦,也根本无意了解云相奚剑上有何领悟,他只是要杀了他。
他的剑锋芒越来越盛,他身后的火焰也越来越烈。这样纯粹的、与执念无二的杀意也是剑的另一个本质么?但叶灼并不把剑之感悟与云相奚分享。
可是比剑到了此处,又岂只是比剑。三千大道的万种意象都在剑中。云相奚的剑是来自仙界的剑,那每一剑都是地上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可是叶灼的剑并没有被其盖过一丝光芒,他和云相奚的剑如此相同而又不同。
不知道从何时起,人间的四野似乎又织起了一层薄薄的屏障,大地也坚固了几分,像是孱弱的天道在摇摇欲坠之后又缓过了一口气,开始维护它之内的山川和生灵。
这屏障却不是天道自己生出来的。
有明眼人看见,它竟然是随着叶灼和云相奚的交战,一下一下开始织补的。
幽草崖上的小道童发出了奇怪的“咦”声,令微生弦不由反省他到底收了怎样的榆木疙瘩在宫中。
微生弦:“叶宫主和人打架,打坏了我们的天道,是不是?”
“是。”
“叶宫主和仙界的人打架,一定也领悟了很多仙界的道,是不是?”
“是。”
“叶宫主是我们人间的人,是不是?”
“是。”
“那叶宫主悟出来的道,是不是也就是我们人界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