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第2/5页)

但源族的灭族之仇是真,六界曾经的残暴罪孽亦是真,所以,丹卿到底会站在哪一边?

崖松年纪小,最不会掩饰情绪,他把下唇咬得苍白,一双眼睛牢牢锁定丹卿,可是,那些想要规劝、央求丹卿放下的话,如何都说不出口。

在崖松印象里,丹卿是个心软的好人,绝不会滥杀无辜,但那是以前。

有时候,一点小小的刺激和打击,就能击溃一个人所有心理防线,好比狐帝宴祈的死。

一侧的顾明昼姬雪年都没有开口,丹卿也不说话。

迎着凛冽寒风,丹卿抬起头,他双目能看到千里之外,耳边亦能听到挥之不去的哀嚎哭泣。

人间、仙界、魔界……各处子民齐心协力,共同抵御魔煞侵袭。

山河破碎,一座座高楼崩塌,一个个家庭残缺,魔煞把它们曾经历的,原原本本奉还给这个世界。它们的疯狂,与六界生灵的悲惨,组成一幅幅残忍凄厉的画面。

丹卿心有不忍,他想阻止,浅金色的光芒自他指尖溢出,却在半空消散得无影无踪。

怔怔望着溃散的源族之力,丹卿忽地扯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原来他心底仍有恨。

他认同苍生的无辜、生灵的怜弱,可他心中有恨。

恨不知何处来,又觉处处都有恨。

丹卿忽然笑出声来,直至眼角坠下一滴晶莹的泪。

顾明昼三人又惊又忧,欲上前。

丹卿却猛地倒退两步,他抬指拭去眼角泪痕,眸中浸着冷。

原来,丹卿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自己,他以为自己是一个没有太多欲望和情绪的人,别人有的,他没有的,丹卿便默默告诉自己,那些本就不属于他。这些年,丹卿一直都是这样走过来,渐渐地,他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九重天总爱睡觉的那只小狐狸,其实只是在利用这一点,去掩饰他的孤僻、自卑、不擅交际,和不受喜欢。

不争不抢,不妒不忌,原来都是丹卿和这个难以融入的世界的相处之道。

他的迟钝,他的不在乎,某种意义上说,竟是一种无言的对抗和妥协。

很早很早,一粒名为恨的种子,就已藏匿在丹卿内心最深处。

后来,一桩桩机遇,彻底催生它发芽。

丹卿到底恨什么呢?

细细算来,恨的竟有好多。

他恨容廷与圣女绯的选择,恨六界的丧尽天良。

他恨容陵的始乱终弃,恨容陵事事瞒着他,恨容陵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自以为是地做出一系列决定。

他恨宴祈,恨宴祈明明爱他、关心他,却从不说出口,恨宴祈与容陵共同筹谋,帮着容陵骗他。

丹卿恨这个世界,最恨的却是自己。

他恨自己年幼无知,没能阻止圣女绯与容廷的牺牲,恨自己没能在与宴祈这段父子关系中,更主动一点。也恨自己平日以温软示人,让容陵以为他只能被他护在羽翼之下,而没有与他并肩面对今日风雨的能力。

如果他能更聪明更警醒就好了。

如果源族没有遭此劫难就好了。

如果宴祈和圣女绯,还有容廷都活着就好了……

可哪里又有那么多的如果?

一切皆已尘埃落定。

丹卿含泪看着自己染血的双手,左手承载着的,是容陵他们对他的爱,右手中握着的却是无法消融的恨。

爱恨两面,无论是因爱生恨,又或者是爱恨交织,都让丹卿明白一个事实,封印虽已解除,但他觉醒的源族之力不够纯粹,他不是那种至纯至善的人,他不够仁慈,他没有办法抚平内心的种种不平。

纵然丹卿愿意自己的力量去净化天地魔煞,他也没有这个能力。

丹卿甚至不敢直视内心最深处的恶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想破坏,但也并不想拯救这个世界。

也许,他只想做一个局外人,冷眼旁观人间。

他似乎是真的累了。

丹卿蓦地阖上双眼。

与此同时,天空数道光影齐齐朝此处飞来,落地瞬间,幻化成百来道身影。

这里面,一些是丹卿认识的人。

当中有九重天鲜少出面的五位大帝,有魔族妖族人族长老,也有独立于九重天之外的诸位仙山之主。

崖松和姬雪年所在的族群也都有遣人过来,二人与族中长辈面面相觑,都不忍垂下眸,但他们始终站在丹卿身侧,没有舍他而去。

百来多人形成小小的包围圈,似有若无将丹卿困在圆心。

突然,一袭红衣烈焰的冀望山少主走出阵列,头也不回地朝丹卿逼近。

天色浑浊,靳南无却是极其惹眼的那一抹存在,他嘴角噙着笑,一步一步,眸中无悔,也无畏。

直至站定在丹卿身前,靳南无所有的慵懒和漫不经心,都在这一刻褪去,他静静走到丹卿面前,转身面向众人,眼底没有轻视和挑衅,只用一种笃定似磐石的口吻,认认真真道:“诸位,今日南无所做所为,不代表冀望山,谨代表我自己。”话落,靳南无手中兀然多出一柄凤凰剑,心命剑出鞘,剑鸣铮铮作响,一如他绝不退缩的意志,“身后这个人,我靳南无今日护定了。无论你们想对他做什么,都须问过我手中这把心命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