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半夜荒唐。

暧昧泼洒在空气里, 随两人雨点般急促的呼吸声,于暗夜沉沉浮浮。

晨星寥若,天色渐渐朦胧, 万物尚且沉睡在淡墨色的凉意里。

小草屋内,喜榻满是狼藉,床头一侧, 段冽无声无息静坐着, 活像一抹黑色幽魂。

褶皱堆里, 丹卿早已沉沉昏睡过去。他湮没在红色的汪洋大海, 仅露出清瘦的脸颊,以及一截纤长的脖颈。

那肌肤上的累累斑驳,以及深浅不一的片片淤痕,无不昭示着昨晚的激烈与粗暴。

段冽低垂着眼, 神思游离。

许久许久,他睫毛才缓缓眨动一次。

不得不承认,在蛊罂魔花的控制下,他似乎越来越不像是个人。

而是一头未经进化的野兽。

这与段冽想象的很不一样。

他从未想,在陷入沼泽时,也溅“楚之钦”一身泥。

又或许, 段冽把自己想象的太过高尚。昨晚, 他似乎并非全然失去理智, 究竟是原始的渴求与欲望占据了主导, 还是蛊罂魔花驱使着他做出这些禽兽行为?段冽找不到标准答案。

无论如何, 他终究还是把“楚之钦”拉下了地狱。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段冽起身。他动作很轻,兴许是丹卿疲惫到极限,他静静陷落在漫天红色里, 对周遭动静,毫无反应。

段冽生火烧了壶热水。然后端着盆,坐在塌边,为丹卿擦洗。

他身上残留着他干涸的血,有他掐吻留下的烙印。他整具身体,都留下他曾存在过的痕迹。

现在的丹卿,就连呼出的温热气息,都融合交缠着他的味道。

若是从前,段冽心底只有喜,没有悲。

但如今,他还有喜或悲的资格吗?

大抵实在是被折腾狠了,段冽给丹卿脖颈上药时,他只用脸颊蹭了蹭段冽手背,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种懵懵懂懂的行为,好像只是一种本能回应,亲近且充满信任。

段冽动作戛然顿住,半晌,他颤抖着收回手,把凉却的面巾,重新在热水里拧干,继续给丹卿擦拭。

拂晓过后,太阳升起,今天似乎又是个晴朗明媚的好日子。

丹卿甫一睁眼,便看到经窗洒落的金色阳光,在红色喜被上印出一方灿烂白斑。

试图起身,丹卿这才察觉身体的虚软无力。

他下意识摸了摸脖颈,喉口凉凉的,好像有被涂抹药膏,没有那种烧灼的疼痛感了。

是段冽给他涂的吗?

一想到这个人,昨晚那些旖旎缠绵的画面,便立即浮现在丹卿眼前。

刹那间,好似千万烟花在他脑中轰然绽放,把丹卿炸得有点儿晕。

僵硬片刻,丹卿总算回过神。

涨红了脸,丹卿掀开喜被,吃力地坐起来,左右四顾。

房间被仔细清扫过了,萦绕着淡淡的花木清香。

地上也没有他们破碎的喜服,床头,还整整齐齐叠放着丹卿的换洗衣物。

丹卿窘迫地穿好衣服,起身走到草屋外。

他清了清嗓,用略嘶哑的嗓音轻唤:“段冽?”

大清早,他人呢!

丹卿揉了把酸疼的腰,难免有些想入非非,莫非段冽也害臊?或者,他对他感到很抱歉,所以避而不见?

丹卿清润的眼眸,不禁染上淡淡阴雾。

段冽必定是对他感到歉疚的,这种亏欠,不仅仅来源于昨夜种种。

丹卿不知该如何对段冽说,他的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点。他的死亡,才是。

所以,只要他不要死,这点苦,他怎么会承受不住?

时间已经不算早,阳光有些晒人。丹卿刚要去屋后找找,忽见段冽从前方树林里走出来,他手里拎着两捆柴木,缓步朝丹卿走来。

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丹卿连忙放下揉腰的手,一时之间,丹卿颇有些难以言状的羞耻,他讪讪垂首,都不太敢去看段冽的眼睛。

经过丹卿身旁时,段冽望了望他红彤彤的脸颊,问:“砂锅里的粥,吃了吗?”

丹卿“啊”了声,摇摇头:“你煮粥了吗?”

段冽颔首,从他身边走过去:“热热再吃吧。”

丹卿小跑着追上去,走得快了,倒显得有点一瘸一拐的:“我帮你拎柴。”

段冽默了两息,没好说旁的,只道:“就剩几步路了。”

因为粥是段冽做的,滋味确实更胜一筹。

里面只放了野菜末,非常清淡,丹卿足足喝了两大碗,这才落筷。

段冽吃得斯文,他的视线,没怎么落在丹卿身上,显得心不在焉。

丹卿思索片刻,还是没把真实身份告诉段冽。段冽生来是凡人,不信鬼邪,自然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

这阵子,或许是他做得仍不够好。以至于段冽总觉得,他在吃苦。

同时,丹卿也非常迫切地,希望段冽重燃对生活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