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任何人进出宫闱, 不得私自夹带信件。

景嫔虽是妃位待遇入宫,带进宫的箱笼也被仔细检查过,所以留给她的,是放在中空簪子里的小纸条。

「计一捧杀, 予其子贵重, 请立后, 引朝臣争议,皇上忌惮」

「计二退让, 让贤皇贵妃位,为其请立半凤,引皇上亏欠, 赐佟家高位」

「计三趁虚而入,与皇上离心时,九公主重病至, 以昭妃贪心凤命之由, 以孝道与为母心肠压之, 迫其放弃半凤位分,改九公主玉碟」

吴嬷嬷本是吴佳氏的贴身嬷嬷, 这纸条吴佳侧福晋看过, 吴嬷嬷也知道写了什么。

她满脸激动道:“如今皇上与昭妃不睦,正是最好的机会, 让个婴儿病重不算难事,只要您吩咐——”

“不必,再等等看。”景嫔淡淡打断吴嬷嬷的激动。

吴佳氏连自己的儿子都护不住, 若非她几番援手,法海右手都要叫鄂伦岱那个莽夫给废了。

她入了宫,吴佳氏倒是来耍养母的威风, 佟国纲还仗着舅舅的身份,逼康熙顾念佟家颜面宠爱她,一个个都蠢得出奇。

这些计谋在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景嫔看来,漏洞百出,倚仗的无非是康熙母家的身份,和皇帝作为外甥的良心。

跟皇帝讲良心?

古往今来,一将功成万骨枯,康熙再宠爱一个女人,也不会任由前朝后宫多番算计。

想拉昭妃下去,实质是与康熙的青睐作对,换言之便是挑衅皇权,要放在景嫔上辈子,佟家早被满门送进酷狱,还能在这儿蹦跶?

呵……这些靺羯蛮子就是拎不清。

康熙之所以容忍,还叫佟家女入宫……景嫔心下一转就了然,北蒙这一战应该不远了啊。

吴嬷嬷老脸一板,像训斥自家子侄一样厉声道:“您可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若失了此次良机,惹怒了老爷,您以为您自个儿在宫里还能好好活下去?”

景嫔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嬷嬷,我记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紧,你记住自己如今是谁的奴才就行。”

她慢条斯理将纸条在蜡烛上点燃,扔进痰盂里,声音在乍亮的火光中轻飘飘的。

“我现在是爱新觉罗妇,想要你一个外姓奴的命,连借口都不用找,这辈子你想出宫,只能去义庄。”

吴嬷嬷愣了下,心底蓦地迸发出一阵阵冷意。

“您不能——”

“哦,对了,忘了告诉嬷嬷,叫你陪我进宫,是可怜你,你那做管事的丈夫,在外头养了个外室,孩子都生了两个。”景嫔笑眯眯放下幔帐,悠闲躺下。

“若我将你那做账房的儿子私用公中银子进赌坊的事告诉鄂伦岱,你猜你丈夫是愿意大义灭亲,重娶娇妻呢,还是冒着一家都被鄂伦岱砍头的风险,跟你和你的儿孙共进退呢?”

吴嬷嬷瞬间软倒在地,看着幔帐里隐约可见的柔美身影,活像见了恶鬼一般,额角的冷汗直往下流,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一会儿,吴嬷嬷叩头下去,哆嗦着开口,“主,主子是要等什么……老奴的意思是,若是家里问,问起来,老奴该如何回话才好?”

景嫔打了个哈欠,声音含混不清,“等我看完话本子,你就说我自有主张,让他们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吴嬷嬷:“……”什么话本子?

这是想气死老爷和侧福晋吗?

翌日方荷起了个大早。

她送完太后回延禧宫也不过亥时(21点),去看了看啾啾就睡下了。

翠微听到动静,掀开帘子,特别小声道:“主子,您这会子就起?不再睡会儿?”

辰时中才去寿康宫请安,一个时辰也就够出门了,还能睡半个时辰。

方荷不解,“你半夜里做贼去了?干嘛说话这么小声。”

翠微拼命冲一旁使眼色。

方荷探头看了眼,靠着外殿的软榻上,睡着个明黄色身影,除了康熙也没别人。

殿内烧着地龙,也不冷,方荷只着了中衣,披散着乌发起身,走过去看了眼。

见康熙还睡得很沉,她撇撇嘴,扭头看翠微。

“他怎么来了?”

翠微小声解释,“昨儿个后半夜,梁总管突然过来敲门,说是皇上要问您不告而别的罪,硬是叫开了宫门。”

值夜的崔福全和张吉吓得不轻,要不是顾忌着大年初一不能哭,两人高低得哭一鼻子。

可等皇上进了延禧宫,却又不叫人喊醒方荷。

“皇上去小主子那边,站在门口瞧了瞧,进了寝殿后,在您床边坐了会儿,吩咐人取了被褥,直接躺在软榻上睡了。”

翠微凑到方荷耳边,喜笑颜开,“奴婢猜,万岁爷大概是怕身上的酒气熏着您。”

就算景嫔在众人面前得了体面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