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第3/4页)

“杀了。”苏归漠然道,“留着隐患太甚,易受鼓动,乱我军心。”

“是,属下这就去传令。”

苏归阖上眼帘,烈日晴空之下,脚下这片沾满了血的土地泛着无端的寒,直透心底。

但是没关系,他早已经习惯了。习惯到看见遍地的骸骨眼中也不起波澜,闻到刺鼻的尸臭也能面不改色,哪怕是下令处决千人万人乃至数十万人,他也能平静地去做。

苏归怀中的铜镜传来震颤,是宿阳的“同僚”在联络他。

多半是胡千面又在询问商悯的去向。

眼下事情繁多,苏归没有理会,平日里胡千面也知道时间可能不凑巧,联络未果后就会停下,等苏归抽出时间再与他交谈。

今日,似乎与以往不同。

铜镜连续震动数次,停下片刻后居然又开始震颤,苏归察觉到不对,避开人群返回营帐,布下结界取出铜镜。

如雾的镜面渐渐凝聚出人影来,此人虎背熊腰眉目阴鸷,还未开口便显出威武的气度。

“怎么是你?”苏归眉心皱起。

不是胡千面,是苟忘凡。

往日一向是胡千面使用铜镜灵器,现在镜子另一边却换了人。

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苏归心下有了预感。

“狗皇帝死了。”苟忘凡一向不爱说废话,“有人偷了白珠儿的蚀心蛊放进皇帝体内,引两蛊相斗,皇帝恢复神志,在寿宴上剖心证妖。”

皇帝的寿宴就在昨日白天,辎重部队之乱则发生在昨晚,苟忘凡迟了一天才告知苏归此事。

“胡千面重伤,身份暴露,不能再待在宿阳了。殿下的身份暂且没人怀疑,子翼已经进宫,目前由小蛮和小满两姐弟看顾,狗皇帝六日后下葬,届时子翼即位。”

苏归听完这番话,一缕惊色爬上他的面庞,有那么一会儿他没有任何反应,似乎被这可怕的变故震得失去了言语。

苟忘凡静静等他把这些事情消化完,没有催促。

良久,苏归缓慢问:“主使者,何人?”

“错综复杂,难以言说。”苟忘凡语气中多了些别样的意味,“总归与圣人脱不了干系。”

这样的回答便有些模棱两可了,试问天下哪个诸侯和圣人没有关系?能把蚀心蛊悄无声息地放进皇帝的身体里,主使者可谓手眼通天。

“不愿与我说,还是不能说?你直说便可。”苏归道。

“不是不愿,也不是不能,只是殿下有意袒护,或是与那人达成了什么协议。”苟忘凡笑意冰凉。

苏归若有所思:“是子邺。”

“我也猜是他,但是殿下并未明说。”苟忘凡道,“此外,宿阳这边还出现了一位来历神秘武功了得的江湖客,他自称敛雨客,来历似与圣人有关。”

她将小蛮与敛雨客的交锋细致地讲了一遍,并着重描述了他所使用的招式。可惜敛雨客本身实力强于小蛮,只一个照面就将她切成两段,小蛮本身知道的也有限。

待讲完事情的经过,苟忘凡问:“苏归,你见多识广,对这等人物可有了解?”

她目光隔着铜镜落在了苏归脸上,话语不紧不慢,似乎也不含逼迫,以一种相当缓和的态度等待他的回答。

谭闻秋手下的诸多妖都不信任苏归,否则这种大事也不会拖了一天一夜才告诉他。

细究起来,他们不信任苏归的理由和不信任子邺的理由是一样的。他们身上流着妖和人的血,且都有一颗人的心。

他们所思所想的东西,和妖截然不同。

偶尔,苏归会觉得他和子邺同病相怜。偶尔又会觉得,众妖对他和子邺的猜忌并非是空穴来风……但的确十分可笑。

众妖忌惮他们,却不得不利用他们,以至于学会了人类前倨后恭的姿态。

苏归沉思,接着摇头:“抱歉,我不知。”

“不知?”苟忘凡反问。

“既不愿信,又何必问?”苏归回望她。

“阿弟,除了我,你是殿下手下修炼时间最长的妖,我们相处时间最长。我以为,我们总该是有情谊在的。”苟忘凡的眼神中藏着些让人难以看清的情绪,“八百多年前大虞朝覆灭,你是最直接的亲历者,那些事是你亲眼见证。今时今日有敛雨客横插一脚,昔年昔日,是否也有位‘敛雨客’插手天下乱局?对方是何出身,来自隐世家族还是上古门派,又或者有别的身份……”

苏归忽然笑了一声。

这声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低沉笑声令苟忘凡一愣,面上忍不住浮现出古怪之色。

自结识苏归以来,他几乎没有在她面前笑过,或者说苏归面对任何人都难展笑意。

很久之前,白珠儿私下里对苟忘凡说苏归简直是个木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