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裴初原在门外听着这些动静, 内心像一面旷野上的鼓,咚咚咚响个不停。李双睫砸在墙上的每一拳,都透过单薄的墙面震颤着他的脊骨, 无可抵挡, 女性那强大到恐怖的爆发力。

他才意识到, 李双睫平时打他的力道已经算够轻的了。他需要撤回前言。对曾经“李双睫的巴掌打过来的时候, 首先飘过来的是女人的香气, 然后才是爽”的想法,他必须予以纠正。

其实他早该纠正了。李双睫是什么人物?她能单枪匹马打趴下四五个成年的男人,还能把钢棍塞进对方首领的嘴里,说出那一番令他都胆寒的话。

可当时的裴初原毕竟来迟了, 没有看到李双睫打斗的场景, 只是那战后的惨状, 也足够他在心里敲响警钟了。

那是人对危险最本能的畏惧。

如果李双睫真用上现在砸墙的力气去扇他,别说用尽全力了, 就算只用了五成的力道———裴初原首先面临的不是她身上清爽的薄荷香气, 而是耳膜破裂的剧痛, 紧接着丧失对这个世界的声音。痛感蔓延到脸颊, 眼睛也会被扇肿成一条缝,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

那才是真正的、女性的愤怒。

于是, 当他看到神色躁郁、头发凌乱的李双睫推门而出时, 第一时间竟然是……是害怕。这甚至更胜于他对她的爱, 他不是因此不喜欢她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喜欢份量这么重。

她打他可没有使这么大的力气。

她还是疼他的,不然就打死他了。

他温柔地上前,李双睫看不出来,以为他是心理足够镇定、足够强大。她都这样发疯了, 他竟然还不当一回事儿,要是别的同学,早就吓得匍匐倒地了,毕竟她是一枚人形武器。

她不知道的是,裴初原现在心跳得愈发厉害了,对她感激涕零,同时更暗爽了。李双睫,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对我是有爱的。他于是心中更甜蜜,用手背拂去她额头上的墙灰。

“……别碰我。”李双睫谨记着。

裴初原说好,从书包里拿出纸巾。

“擦擦。”他的手连同纸悬在半空。

李双睫平复了喘息,这才接过纸巾。

“最近是压力很大吧?”他安抚着她,“聊聊吧,和我?就像以前,我们俩趁着晚自习偷偷出校门一样。”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警告你,别以为你看见我在教室里……”

“我不会告诉别人。我保证。”

李双睫需要听到的就是这个。

裴初原了解她,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很残忍,对于李双睫来说,一份可靠的允诺比什么情话都动听。他可以叫她一万句女王宝宝,可不如给她切实的权力。那才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得到了他的保证,李双睫也冷静了下来,仔细回想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胡话。裴初原见她实在懊恼:“你放心,我也不会拿这个去威胁你,如果不愿意和我聊,我现在就离开。”

进一步,退一步。

他懂得拿捏分寸。

果然,就在他转身欲走时,李双睫拦住他,她烦躁地说:“……聊聊。”

“好。”裴初原会心一笑。

如今两人已不再履行每日巴掌的约定了,无需再趁着晚自习偷偷溜出校门。谈起那时候,裴初原难掩怀念,李双睫问为什么,他看着远处的保安亭,说:“偶尔需要寻找些刺激。”

把扇巴掌说得像是在偷情。

只有裴初原有这样的本事。

出了校门,不用逃课的二人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往哪儿走。李双睫问:“你平时有没有那种……解压的方式?”

裴初原挑眉:“你说的哪一种?”

“就是……排解心情的活动啊。”

两人对视了足足五六秒。果然,这只中华黄狐狸想当然地误会了。他挂着波澜不惊的微笑,眼神却很微妙,最终轻轻地咳了两声,以手掩唇。

“很抱歉,但是我不做手艺活。”

“谁问你这个了!”李双睫气得想打他,“我是说正经的,就是释放学业压力的消遣啊,比如打游戏、看小说,或者去哪儿玩,总之就是你除了学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事可干?”

“那可太多了。”裴初原说,“我要护肤、健身、练形体……不在学校和补习班的时候,我都泡在健身房。”

“那算是放松的方式么……”

“当然,也看你照片发呆。”

“那还是算了!”李双睫连连摆手。

他说:“但我知道现在该去哪儿。”

两人来到了大药房。

碘酒。棉签。纱布。

李双睫:“这一幕似曾相识啊……”

当然像了,在北京电闪雷鸣的那一夜,是她为裴初原处理的伤口。如今……她低头看自己的右手,因为砸墙,指骨处破了皮、流了血,已经风干结痂了。裴初原这是要给她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