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许偌(第11/13页)

江载初直起身子,捧着她的脸,拇指滑过她的脸颊,微微带着粗糙,低声说:“对不起。”

男女间的情事,本该是相爱之人自然而然的发生,是他那时强迫了她,而在那之后,她心中的阴影便一直横亘在心间未化。

“我,我不是害怕。”韩维桑低低抽了抽鼻子,强自克制住微微发颤的身体,声音低弱下来,“我真的……没有害怕。”

蜡烛快要燃尽,静谧的夜中发出哔剥声响。

他安静地看着她,又俯下身,重重吻在她唇上:“从今以后,我只有你一个。”

他修长的手指有力地按在她柔软的胸前,似乎要让此刻的话深深铭刻进她的心上。

泪水接连地滑落下来,这个瞬间,韩维桑不知道自己是喜是悲,过往的一切扑面过来,尘烟纷繁间,他待她,却犹如初识。

若是只有初识,没有后来种种,又该多好?

韩维桑的手臂揽在他坚实精瘦的腰身上,指尖轻轻扣拢,这样轻微的一个动作,他却读出了暗示,伸出手,之间拂过她的额发,低声道:“你真的可以吗?”

她眼角还带着泪光,却只是温柔地努力抬起头,在他唇上轻轻触了一下。

那盏油灯噗的一声灭了。

像是有人将火折扔进了松油之中,升腾而起的熊熊烈火,刹那间吞没了江载初所有的理智。

秋雨瑟瑟的夜,两人交叠的身影,在这落下的床帏间,从疏离渐至交融。

而他竭尽全力的,只是将他自己的体温,传至她的身上。

寅时。

因为他折腾了她半宿,最后韩维桑睡去的时候,鬓边的黑发还带着湿漉漉的汗意。

他却舍不得睡,轻柔的吻一再落在她眉心、脸颊,乃至唇边,她便不自觉地躲着,直到大半张脸埋在了锦被中。

起身穿衣的时候,他终是回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刻,她是真的睡得极沉,他又俯下身,在她眉心烙下一吻。

薄唇轻轻一动,他说的是两个字。

便是那时他留给她的手书——等我。

战场上磷磷白骨,生死等闲,可我会为了这两个字,努力活下去。

我亦知你重病缠身,一日日活得艰难,可你为了这两个字,也请努力地活下去。

如此而已。

江载初轻轻带上门,侍卫早已在院外候着。

阿庄是睡梦中被抱过来的,犹自揉着眼睛:“叔叔,要去哪里?”

他伸手将他放在乌金驹上,淡淡笑着,并不回答:“韩东澜,以后我不是你叔叔。”

小男孩懵懵懂懂看着他,他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是你姑父。”

“你不早就是了吗?”阿庄又揉了揉眼睛,不解地问,“有什么差别?”

他爽然一笑,正要上马,身后却是厉先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过来了:“殿下!”

“老先生。”江载初走至他身前,伸手扶住,郑重道,“内子的身子请务必上心,我不求蛊毒拔尽,只求……她还能活着。”

厉先生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江载初听完垂眸,淡淡一笑:“明白。”

翻身上马时,终于还是转身,望向她的方向,心中却只有三个字:“我信你。”

雨水渐渐变大,这二十多骑快马在小道间大氅飞扬,终于消匿在这一川烟雨中。

因是快马,出洮道不过花了五六日时间。

阿庄是在第二日清早时,彻底醒了过来。

一行人停下歇息,阿庄呆呆地看着江载初:“姑姑呢?”

他塞了块饼子给他,淡声道:“韩东澜,前几日你不是还说要随我去打仗吗?”

“你真的带我去?”阿庄立刻站了起来,双眼放光。

江载初拍着他的肩膀,重新让他坐下,慢声道:“自然是不能让你上战场的,可怎么打仗,怎么治人,你可以慢慢学。”

阿庄埋头狠狠咬了几口饼子,蓦然间又抬起头:“那姑姑怎么办?”想了想,皱眉道,“我和你都走了,姑姑一个人留在那里,谁来保护她?”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笑了:“你姑姑比谁都要勇敢,也都要坚强。不过阿庄,我答应你,咱们打完了仗,就马上回去找她,好吗?”

小男孩将一块饼子吃完了,默默点头,自觉地爬上了马匹:“姑父,咱们快点走吧!”

江载初应了一声,翻身上马,往东北方向疾驰而去。

前方战报已经如雪片一般飞来,匈奴可汗冒顿入关,即将和左屠耆王冒曼会师函谷关。而中原军队主力亦在向函谷关移动,双方如今尚未正式对阵,但是不日的一场决战不可避免。

江载初策马却没有直接驰向函谷关,出洮道至陈县,又花了足足两日时光。

县城前的官道上,已经有一队人马停在那里,似是在等人。甫一见到西南方向来人,便有人疾驰而出,翻身下马道:“殿下,我家大人等候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