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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一幕又重新上演:摆桌子,铺上雪白的桌布,端上蛋糕、烤面饼以及煨在小火炉上的银质热水壶。杰斯珀摇尾贴耳,以期待的目光望着我的脸。大概过了有五分钟的时间,送茶点的人才走了出去。我瞧瞧迈克西姆,看见他脸上又有了血色,疲倦和迷惘的神情已荡然无存,他正伸手取一块三明治。
“那帮人来吃饭,搅得人心烦意乱,”他说,“可怜的比阿特丽斯老是跟我合不来。我们俩小的时候像狗一样,到了一起就打架。不过我还是非常爱她的,愿意为她祝福。幸好他们住得离这儿较远。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了,我们哪天得去看看祖母。给我倒杯茶,亲爱的,请原谅我刚才的粗暴无礼。”
暴风雨过去了,一场插曲落下了帷幕。那事绝不应该再提起。他喝茶时冲我莞尔一笑,然后拿起了椅子扶手上的报纸。那笑容是对我的奖赏,就像在杰斯珀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意思是说:小狗乖乖,好好卧着,不要再打搅我了。我又成了杰斯珀,成了我原来的角色。我取过一块烤面饼分给两条狗吃。我自己倒不想吃东西,因为我肚子一点也不饿。我蒙袂辑屦,非常疲惫,感到无精打采,浑身乏力。我望望迈克西姆,他仍在看报,已经把报纸翻过去了一页。我的手指沾满了烤面饼上的黄油,于是就把手伸进衣袋摸手帕。掏出来的是一块绣着花边的小手帕,我定睛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发现那手帕不是我的。我想起手帕是弗里思从大厅的石砌地板上捡起来的,它一定是从雨衣口袋里滑落了出来。我把它在手中翻过来查看。这手帕肮脏不堪,上面附着雨衣口袋里的绿色绒毛。它一定在雨衣里放了很长的时间。手帕的角上绣着字,高大斜体字母“R”与“德温特”几个字交织在一起。与其他的字母相比,“R”巍巍峨峨,尾巴从绣花边处甩开,直入手帕的中心。这只是一块小手帕,是个微不足道的东西,被人揉成一团塞进口袋,然后就忘了。
手帕塞入口袋后,我肯定是第一个穿这件雨衣的人。从前穿这件雨衣的女子是个瘦高个儿,肩膀比我宽,因为我发现雨衣又大又长,袖子没过了我的手腕。雨衣上缺几枚扣子,她也没把扣子缝上去,一定把雨衣当作斗篷披在身上,或穿雨衣时不系扣子,敞着怀,双手深深插在衣袋里。
手帕上有一团粉红色,那是口红留下的痕迹。她曾用手帕擦过嘴唇,然后揉作一团塞进了衣袋。就在我用手帕揩我的手指时,注意到上边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我认出这是一种自己所熟悉的香味,于是闭上眼睛竭力回忆。这是一种飘忽不定、隐隐约约、难以名状的芳香。就在下午散步的时候,我曾呼吸和触摸过这种香气。
接着我恍然大悟,原来手帕上的这种残留香气正是幸福谷里被捻碎的白色杜鹃花瓣发出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