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侧有浮云无所寄(第13/16页)
那定是因为她。
突然之间,她想说些什么,但是碍于旁人在侧,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得作罢。她一直不会掩饰自己,而那吴氏似乎又从这眼神里读出了什么,于是又找了个借口回避,临走时还不忘记叫上明连和荷香。
若是换作别人,一旦察觉到吴氏的刻意,或许会觉得尴尬,但是夏月做人素来洒脱,不禁直接问道:“你当时怎么不拿姜片擦一擦?”
尚睿怔忪,随后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他的心思完全没放在自己身上,也就是当晚,田远、贺兰巡在康宁殿的时候,明连拿热水来给他净手,才发现手被冻了。他这人最厌恶别人大呼小叫,怒斥了明连一顿,便把这事忘了。
他不屑道:“小事情,我又不是女人。”
夏月正容:“这东西说小可小,说大也大,要是落下病根,每年都会发作。看着你一掷千金,这么阔气,家里怎么没个细心的人照看你。一会儿你告诉你那贴身小厮,回家把姜切片后捣成泥,再倒白酒泡着,抹在手上,你可以拿块布缠一下,但是有的人不喜欢那味儿。”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因为娘亲早逝,父亲也没有再娶,于是家里除了她,只有父亲和弟弟,两个男人都对自己的吃穿不怎么上心,所以嘘寒问暖、看病煎药、伙食搭配这些事情都落到她一个人身上,久而久之养成了跟老妇人一般唠叨又爱瞎操心的毛病。
“不过,你家不缺钱,还有个法子,就是拿些鸡蛋的蛋清还有蜜拌在一起……”
她说这些的时候,盯着尚睿的眼睛,就怕他开小差,错过自己的言传身教,而且说话的语速比平时快,一边说一边用仅剩的那只右手认真地示意着要怎么搅。
尚睿迎着夏月的目光,看着那张脸。她长了一双让人难忘的眼睛,灵动婉约,但是若说美,她比不上徐凤娇。徐氏一门的美貌,世间女人少有能及,而这世上他见过最美的人,大概就是他的母亲。此时的闵夏月,可能因为伤势未愈,又高烧了好几次,脸色并不好,可是这并不妨碍她那眉眼唇鼻所带有的生动情绪,时而怒,时而笑,时而哭,时而狡黠,时而刚毅,时而还用那些拙劣的方法试探他。
他一开始还静静地听着,到后面,忽地就笑了。
夏月眉毛一横:“别嫌我多事。”
尚睿听后更觉得好笑,伸出自己的手,说道:“把左手给我看看。”
她这才想起自己也是病患,于是听话地照做。
他倒是从来不忌讳男女之别,直接接住她的手掌。手掌的伤后来被大夫重新包扎且小心地固定过,尚睿仔细地察看了下,问道:“疼吗?”
“还好。”夏月答。
“手指能动?”
夏月活动了一下手指。
尚睿满意地放下她的手,突然又说:“我说我以前见过你。”
这是他第三次提这话,她却实在想不起两个人究竟哪里有交集,好奇地问:“在哪儿?”
“在锦洛的街上。”
夏月蹙着眉。
“你不记得了?”尚睿问道。
她摇了摇头:“什么时候的事?”
“有一年多了,你最后叫我们去翠微楼。”尚睿提示道。
“你们?”
“嗯,我和……人一起去锦洛,当时我坐在轿子里,拦下你问路的是别人。”
夏月侧了侧脑袋:“好像想不起来了。”
尚睿看了她一眼,不禁想起当时站在轿子外面的夏月和他一来一去的谈话间那俏皮狡黠的神色。
最后,他将视线一转,望向别处,用极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兴许是我记错了。”
此时,远处的田远露了个脸,尚睿朝他微微颔首。
“闵姑娘,”他突然又问了一句,“我和田兄打了个赌,他说我看的高辛宝玉肯定是赝品,你要是带在身上就借我,让他饱饱眼福。”
夏月看了看尚睿,用手拨了拨耳边的细发,答道:“那玉也是我借来的,如今已经物归原主。”
尚睿笑道:“姑娘,莫不是怕我觊觎那东西,拿话敷衍我吧。”
夏月忙说:“不是,不是,若是公子有此歹心,怎会又将玉原封不动地还我,确实已经不在我这里了。”
其实他早知道玉不在她身上,却不知为何总爱和她东拉西扯,看她局促的样子。
吴氏去而复返,尚睿趁机离开,到书房见了田远和姚创。
“皇上,臣拿回来了。”姚创掏出玉蝉双手呈给尚睿。
“她藏哪儿了?”
“自己房里。”
尚睿接过去,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那玉古朴厚重,上面的雕工简洁却精细,和时下繁复华丽的样式不同,只用寥寥几笔简单地勾勒了一只蝉,整个东西乍一看并不显眼,若是遇见不识货的人,定会以为是个不值钱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