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朦胧树色隐昭阳(第6/7页)

那娇羞的唇,在诱惑着他心中的什么东西,于是情不自禁地伸出手,用指尖抚摩着她的唇,眼神迷茫且炽热,然后一点一点地俯下身去。

突然,夏月梦中不安分地嘟囔了一声,嘴唇微咧,那种嘴形好似是在叫“弟弟”。

弟弟。

子瑾蓦然惊醒,像被烫着了一般,猛地起身,逃出了夏月的闺房。顾不得下雨,也顾不得楚仲在后面叫他,一路疾步逃出闵府,走到城外湖边,心跳渐渐平息以后,才觉得那几绺强行从夏月手中抽出的头发,隐隐抽痛。

锦洛湖面因为淅淅沥沥的细雨更加烟波朦胧。

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无息地苏醒了……

当时手足失措的子瑾并未发觉避在门外拐角处,端着汤药,因为看到这一切而惊讶无比的荷香。

她张着嘴吃惊得半天合不上。

待她回过神端着汤药进屋时,夏月已经醒了,她穿着单衣坐在床上,眼神还是高烧后的懵懂状态。她拍了拍昏昏沉沉的头:“我迷迷糊糊听见你和子瑾说话来着。他人呢?”

“少爷他……他……有事出去了。”荷香忍了忍,终究还是没把实话告诉夏月。

事情好像就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可是连续好几天,子瑾都在刻意回避夏月。

姐弟俩的别扭没坚持多久,就被另一件事情扰乱了。

那一日,齐安在翠微楼上有感于对面的锦洛州吏为了讨爱妾欢心在畅园包场十日而做了一篇文章。当时他一气呵成,连杯中的茶还未凉便做成文章,且字字珠玑,句句精辟,将王奎多年的人品、官品批得体无完肤。

王奎恼羞成怒,便命人捉了齐安,欲除之而后快。

可是齐安此人本就是名满天下的贤士才子,州府好几次举荐他去太学教书,他都闭门不出。这王奎也只得将他暂为收押。

其间,一批儒生一直与州衙周旋。

齐安脾气也拧上了,死不低头。

王奎面上下不了台,正好其中有两句连带批判了本朝吏治、无非是说“科举不复,国家可亡”之类的话。王奎捏着把柄,就要以妄议朝政的大不敬之罪处决齐安。

哪知这文章不知为何竟传到了天子耳中,据说皇帝当时倏然一笑,说道:“倘若朕廷下官吏没有这等容人气量,也妄为人臣了。”既不追究齐安讥讽朝廷之罪,也未督促御史台彻查王奎,只是一句话便笑过了事。

那王奎得知圣训,连夜就放了齐安,还遣了八抬大轿将他送回家。

“结果王奎不但不能把齐先生怎么样,还得好生把他伺候着,要是在家有个磕磕绊绊的,朝廷过问起来,就倒霉了。”夏月咯咯地笑。

“齐先生没事就好。”子瑾说。

夏月想起那文章,情不自禁地夸道:“齐先生实有文人的铮铮傲骨。”

原本还好好的,子瑾一闻夏月之言,眼睛蓦然就暗淡了。

过了几日,夏月在路上碰见齐安,敛襟一礼。

齐安看着夏月的神色,觉得她似乎有话要讲,于是说:“在下刚刚从一位朋友那里得了些明前新茶,闵姑娘要不要到鄙舍尝尝?”

夏月答应后,遣了荷香把父亲的药先送回去。

草棚之下,秋风徐徐。

夏月问道:“齐先生,近来你见子瑾时觉得他心中可有不快?”眼神关切又担忧。

“还好。他向来都是最听话懂事的。”

“哦。那就是我什么地方惹恼他了?”夏月蹙眉喃喃自语。

忽然,齐安那个在一旁清理葡萄藤下杂草的书童插嘴说:“闵公子平日里最为宽容,无论何事都不会恼的。”

“宽容?”齐安听到这个词有些感慨,“一个十多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何谓宽容,定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大苦大悲罢了。”

夏月闻言看了一眼齐安,随后又有些羡慕地道:“难怪子瑾最推崇先生,连我信口胡乱夸耀几句,都不被他应允。”

“闵姑娘怎么说?”

于是夏月便将那天因议论齐安文章,子瑾拂袖而走的事情娓娓道来。

“也许并非因为姑娘所夸之人,而是那话是由姑娘口中所出的缘故吧?”他犹豫地说出这番话。

夏月一愣:“我不也常夸他吗?怎么这么小气。”

一个人回家,正遇上子瑾在一一按照楚秦、楚仲的指导练功吐纳。

她一见子瑾便笑,后来索性在石凳上坐下来看他。

子瑾本来一个人练得好好的,见夏月一直盯着自己,笑得他后背有些发毛,况且两个人也有多日不搭理对方,所以她的行为更是让他觉得蹊跷,于是动作越来越僵硬。

“唉——就算街口乌老大家耍杂耍的猴子都比你比画得好看。”她趁他目光朝这边看来的时候,抓紧时机说了句话,免得他又装不知道。

子瑾脸色微微一窘,兀自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