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南加州从来不下雨(第5/7页)

林色色半夜起床上厕所时见我房间里还亮着灯,推门进来,看见我像个女鬼似的蹲在椅子上,双眼通红、脸色苍白地盯着电脑不停刷屏,她气得“啪”的一声直接掐断了我的电源,又将我整个人拎起来丢进了被窝。

她狠狠地骂我,你真是失心疯了,不要命了吗!

受尽男生宠爱把感情当成消遣的她哪里能够明白,为一个人付出的感觉,是多么多么美妙。

庆幸,我的付出没有白费,几天后,有个女孩子给我打来电话,她说她有个表舅会沙画。我惊喜地让她介绍给你,可她迟疑了一会说,她那个表舅特别固执,从不收徒弟,只怕很难办。但她还是很好心地将他的联系方式给了我。

你得知这个消息时,真的特别特别开心,眉眼都弯了起来,我似乎好久都没有看到过你的笑容了,一时间只觉得再辛苦也值得了。

冒着严寒,我陪你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找那名沙画老师。

如那个好心的女孩子所言,她的表舅一点都不近人情,带着艺术家的固执与别扭,不仅一口回绝了你的热情,还嘲讽你说,小朋友,很多事情只靠热情是支撑不下去的。我有点生气,但依旧低声下气地拜托他,可他半点不为所动,甚至将我们赶出了他的画廊。到最后,我都快要哭出来了,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帮你实现心愿的无力感,真的很令我沮丧。

我试图再次敲门进去,你却拉着我的手臂,将我往后拖。

你说,算了,别强人所难。你明明是笑着的,却那么苦涩。

怎么可以算了呢,你应该了解我的,或许我在对自己的事情上没那么固执,但只要是与你有关,我就成了一个倔强的神经病。

那之后的很多天,我都瞒着你坐很久的地铁去找那个沙画老师,他不让我进画廊,没关系,我可以蹲在门口等他出来。从最初他目不斜视地从我身边走过,到最后见到我就蹙着眉绕路。但他依旧没有答应收你为徒。

后来有一天傍晚,我在他离开画廊的时候追了过去。那天天气阴沉,刮着很大的风,我逆着风追着他的车子跑,看着他的车子出了人行道,慢慢地离我愈来愈远,我心里焦急,拼了全部的力气狂奔过去,心脏仿佛要跳出胸腔,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呼吸不畅引起的窒息感令我十分难受,奔跑带来的极速令我脑袋上一轻,一阵寒意袭过来,我伸手一摸,头上那顶很傻气的童花头假发已被吹翻在地,露出丑陋的青色头皮。在我彻底晕倒的瞬间,我想的仅仅是,幸好你不在这里……

F

在医院醒过来时,已是三天后。

我看见病床边妈妈流着泪水一脸担忧的神色,我看见林色色一脸阴沉见我醒过来扬起拳头又放下,我还看见,你如释重负冲我展露的笑容。

虽然我妈妈没有责怪你,但你依然觉得很内疚,一个劲地说对不起。我说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与你无关,是我自己固执,就算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我竭尽全力了。你忽然倾身抱住我,附在我耳边轻声说,谢谢你,达达。

你看,我的运气并不是永远都那么糟,那个沙画老师终于答应收你为徒,也是他,在后视镜中看见我忽然晕倒,将我送来了医院。

只是,遗憾的是,我不能陪你一起去学沙画表演了,因为医生给我下了最后通牒——住院接受治疗。不管我曾经多么抗拒医院里的消毒水味道,多么恐惧大针管插进我血管时的疼痛感,但面对妈妈恳求的眼神,我再不能说一个“不”字。

你时常会来医院看我,坐很久的地铁,带一杯你亲手做的茉香奶绿,一路上放在怀里焐着,递到我手里时还带着你的体温,你会像对待小孩子那般摸摸我的小光头,问我,今天有没有乖乖打针吃药。

我不再戴那顶很傻气的假发,就算我知道治疗中的我有多么丑陋,但我知道你不会嫌弃我的对不对?

有时候你也会带着南加州以及它的孩子们来陪我玩一整个下午,猪猪、沉沉、达达、色色都长得很大了,你把它们养得胖嘟嘟的,你给它们洗澡的时候还用了沐浴液,淡淡的香味儿飘在我的鼻端,我仿佛看见你帮它们清洁时温柔的神情。

你也会不厌其烦事无巨细地给我讲你学沙画的进展,你说那些看似普通的沙子在音乐与烛光中却仿佛充满了魔力,可以表达出你想要抵达的任意世界。你还说老师夸你有天赋。最后你轻轻说,达达,如果有机会,我们去南加州,我在沙漠里的阳光下给你表演沙画好吗?

你我都知道,这大概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但你说得真诚,我听得快乐。你关于南加州的梦想里,终于算进了一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