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米尔高原犹如璀璨明珠(第4/4页)

“我家离这里七小时。”

离开塔县后很久,想起这个地方,我脑海里总忍不住响起这句话,以及那几个孩子的面孔。

遇见那几个小男孩,是我跟苍苍刚从邮局寄了明信片出来,下午三四点钟了,高原的阳光却还是很强烈,我举着相机,想趁着光线好拍几张街景。那几个孩子就这样闯入了我的镜头。四个小男孩,并肩坐在花坛的石阶上,晒着太阳。他们有着塔吉克民族的显著特点,脸颊上的高原红与小雀斑,高高的鼻梁,深邃的眼珠。在南疆,从和田开始,我对拍人的热情远远大于风光,见他们都抬头好奇地望着我,我便跑过去询问,可不可以拍几张照片?

一开始,他们表现得很羞涩,却又想试一试的样子,扭扭捏捏,你推我让的。我索性给他们先拍了一张四人合照,然后拿照片给他们看,四张脑袋呼啦啦都凑过来,看到屏幕上的自己,很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用塔语低低地交谈。有了第一张的试验,再拍的时候,他们的羞涩褪去许多,表情也自然了点,看着我的镜头,咧嘴笑。

我让他们留地址给我,等我回去,会把照片洗了寄给他们。其中一个男孩子给我地址,我才知道,看起来小小的男孩子,竟然念初中了,是塔县中学的初一学生。留地址给我的男孩叫艾孜孜。我问他,有电话吗?我想给他寄快递,以免丢失。他想了想,留了一个手机号给我,说是他叔叔的。我问他,那能收到吗?他点头,可以的,可以的。

告别的时候,怕他们一直等着照片,我跟他们说,我要十月份才能回家,所以照片也要到那时候才能寄给你们呢。

艾孜孜问我,你家是哪里的?

我说,湖南。

他又问,湖南在哪里?

我想了想,说,离这里很远。

分别后,过了没多久,在前往金草滩的公路上,我们又碰到那四个小男孩。他们指着前面的一栋建筑说,那是我们学校,你们要不要去玩?

他们领着我们从后门进去,学校不大,逛了一圈,就到头了。我见他们的汉话说得很流利,便问,你们学校是用普通话教学的吗?艾孜孜说,不是的,主要语言还是塔吉克语,但学校有深圳来的老师,教我们普通话与美术。

在学校闲逛的时候,别的男孩子有事,先回了宿舍,剩下艾孜孜做我们的向导,为我们介绍教学楼与宿舍楼。闲聊中,他告诉我们,他有一个哥哥,在喀什念大学,还有一个弟弟,正在上小学。他的家在塔县下面的一个小村子,离这里七个小时,没有通班车,出来需要走路,再转那种乡间面的,而且车很少。他住在学校宿舍里,每学期只能回去一次,也没有亲戚在这里,周末也只能待在学校里。

我问他,这么久才回去一次,想家吗?

他点点头,想啊。可是,我家离这里七小时。

我沉默了一会,转移了话题,问他,以后你想去哪里念大学?

他愣了下,大概是这个问题太遥远了,也许他从未想过,他久久也回答不出,摇摇头说,不知道啊。

那你想过去新疆以外的地方吗?

他又愣了一下,摇头,没有哦,我没有去过别的地方,我连喀什都没有去过。也许……以后就回家。

我沉默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留给我的手机号!我问他,你叔叔在塔县?就是你留了他电话号码给我的那个叔叔。

他说,没有啊,他在老家。

我有点晕,这个小破孩啊!敢情电话与地址是分开的呢。我说,那不行,不能给你寄快递了。你们的照片,我只能寄信件了。我又强调说,信件有可能会丢,但是我保证,我一定会把照片寄给你们,如果没有收到,可能是被邮局弄丢了,但我一定会寄给你的。

信件多不靠谱我也领教过,我必须得如此强调,我知道他们非常想要收到自己的照片,甚至有个男孩子离开的时候,还特意跟我说,一定一定要给我寄照片来哦!我自是不会失信,但有可能弄丢的风险令我担忧,虽然自此别后,我们不会再见,我们只是萍水相逢短暂相处的陌生人,但有过的承诺,我不想令他们觉得我言而无信。

回到长沙后,我把照片洗了,合照每人一份,还写了一张明信片。这么久过去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收到我的信,也无处可查,但愿,他们是收到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