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涌(第9/10页)
钟天明扭头看了看门,钱律师心领神会,“秦主任不会来的。法院资料不是那么好复印的。”
宁悦又返回去。胡成伸手想拽住她说点什么,却拽了一个空。宁悦像一条水底的鱼,没看到水面起波纹,已经换了位置,从掌心溜走。
宁悦凝神工作,不知不觉一个上午过去。为同事安排好午餐,宁悦拿起水杯去茶水间。钟天明正好也去,两人同路,钟天明反复强调下次一定想办法要个米线,就楼下那个长得像秦主任那家的。两人说笑着进了茶水间,钱律师正悠闲地喝着茶。一看有人进来,笑呵呵地招呼大家坐下来,拿出一个小茶盒:“来,尝尝。我出差带回来的,特别的香。”
先前的喧闹过去,雾化后等护士拍背,婆婆又心疼拍得力气大,担心孩子的肋骨。宁悦不想解释,胡成连忙咨询护士。护士固然很耐心,但最后也对胡成说:“我们本来就是帮助孩子康复的,不会害孩子。”
在潘洁带过来的那一大堆文件的上面,又多了一摞子文本,是用废纸打印的何宽项目的合同。电子屏幕再先进,也不如拿着文本对着检查令人放心。
宁悦的电话响了,是秦灿打来的。问了问孩子的病情,让宁悦好好照顾孩子,工作暂时交给钟天明处理。
宁悦的估计和秦灿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段时间,她也要重新审一遍合同。和所有的律师一样,宁悦对错别字也有一种别样的恐惧。一方面源自专业带来的咬文嚼字,另一方面却是带她的师傅把这种挑剔以惩罚的方式压入到宁悦的骨血里。刚入行时,一个错别字扣一百块钱的变态惩罚,一度让她做梦都是自己欠了老板几百万!
挂了电话,胡成问谁来的?宁悦说是领导,连秦灿的本名都懒得告诉。一屋子大人,各个都瞅着孩子,彼此间就像隔了一堵墙,谁也看不见谁!
电话响起来,是何宽的。听说宁悦病了,何宽的问候里多了几分焦灼。宁悦再三强调只是自己身体的小问题,并无大碍,更不会因此影响工作,何宽的关心才停了下来。
胡子渊又睡着了。虽然热度已经退下来,但还是维持在38.5°之上,身体的疲劳可想而知。这昏天黑地地睡,也是另外一种康复方式。
宁悦看她都想周全了,也就不再说什么,接下了潘洁手里的东西。
大家相对无言,婆婆最后问了句:“中午饭吃什么?我给你做了送来。”
“不用不用!您尽量上班时间做好,三天之内,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宁悦说:“不用了,医院的食堂会送过来。”
“可以啊!不过我可能……”
婆婆说:“那是,他们的饭菜都是适合治病的,一定比我做得好。”她心里还记着护士怼她的话。
潘洁点头说:“收到了,辛苦了!我已经汇总到总表里,渠道销售那部分还需要您费心分析一下。另外,内调基本都做得差不多了,我这里有几个部门,他们的内容需要根据存档对一下时间线。我已经整理出来了,只需要查一下档案就行。但是人力那边临时有个事儿,秦主任让我负责一下。你看这里……”
胡成问:“你还去上班吗?”
宁悦摇头:“没事,吃点药就好了。后勤采购那部分,我已经把问卷分析发给你了,应该收到了吧?”
“已经请假了。”
论职位,潘洁比宁悦高。论年纪,宁悦比潘洁大。潘洁家教好,从来不摆架子,对宁悦从一开始就是客客气气的。或者说,她对全世界都是这样——除了钟天明。
“几天呢?孩子就算出院也得好好恢复。”胡成说得很有道理,但宁悦还没来得及考虑。
潘洁气得一脚踢飞钟天明,但想着自己的话里的确有这个意思,又不好意思地对宁悦笑了笑:“你没事吧?”
宁悦摇摇头,叹道:“回头再说吧!先顾着眼下。”她抬起眼,看到胡成方正的下巴和下巴上那道深深的沟纹,到嘴的话随着唾液一起被生生吞进肚里。
钟天明正好从旁边过,奚落潘洁:“看看,当了妈妈连给自己看病的可能都没有了!你还天天嚷嚷倒追呢,一点也不珍惜现在的幸福!”
她想说昨晚孩子抽搐了,想说自己吓坏了,想说自己快撑不住了,想告诉胡成自己想被抱一下,想从他那里听到一句“你还好吗”,不过没人问起她怎么样,她也不想去求人问。
看来潘洁是以为自己请假看病是孩子不舒服了。宁悦笑了一下,语带自嘲:“他没事,是我有点不舒服。”
宁悦念头一起,这个想法便扔到了一边。难道这就是当年妈妈常说的:女人啊,做了母亲,就坚强了。
潘洁急匆匆地过来,正要说话,看到她憔悴的样子也不由顿了一下,小心地问:“呃,小孩儿病得严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