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相思引(十三)已修(第2/4页)
“……沅娘。”他轻声。
女郎垂下眼睫,无声松开了牵着他的手,温热香甜的荔枝香悄然散开。
他沉默地立在原地,没有如往日那般哄她。
谢敛不愿意宋矜靠近自己。
每一个靠近他的人,都因此厄运缠身。
他们争着抢着,甚至愿意以死亡为代价远离他。当年的宋矜,已经因此落入困境一次,至今都疾病缠身无法痊愈,他不想再来一次。
谢敛不看她,看将熄的烛火。
嗓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夫妻和离聚散,在国朝本属常事。”
宋矜愣在原地。
她的脸火辣辣的,几乎要落泪,但被她忍住了。
“我……”宋矜想说点什么,但却说不出口。
本是权宜之计,迟早有一天要和离。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恍惚有点当真了。
宋矜不想再提婚事,因为她心口有些乱,转而问:“我听人说,蔡振在赵通判府内为老夫人诊治,不外出接诊。”
以谢敛如今的身份,怎么请到赵振?
即便是章四郎,在江陵府的地界,恐怕也没有这个面子……何况,章四郎还没有来。
谢敛似乎不太想回答,只瞧了她缩起的指尖。
但迎着她的眸光,对方略微敛眉,仍旧温和回答她,“我与江陵府通判赵辰京是同年进士,有几分微薄交情。”
“赵辰京……”宋矜不觉喃喃。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何况,只是有些交情,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敢对谢敛伸出援手,对方不过是正六品的通判而已。
“今夜蔡嬷嬷陪你。”谢敛整袖,将枇杷露放在了桌上,“我并未哄骗你,只是你便是再恼恨我,也不该与自己置气。”
宋矜无声打量他。
以她对谢敛的了解,他惯来对她有十二分的好脾气。
但此刻,似乎有些生气了。
谢敛的骨相本就凌厉清正,即便周身书卷气,也显得冷淡。此时眉间微蹙,显得有些严厉,反正比她阿爹和女夫子都凶多了。
“蔡嬷嬷忙着熬药,我不能让她陪我。”宋矜忍住窘迫,尽量面不红心不跳。
眼前的青年掀起眼帘,朝她看来。
宋矜当即撇过脸去,轻咳一声,委屈道:“我没有与自己置气,分明是你强迫我。我问你在乎谁,你果然也不在乎,我若回京都岂不成了笑话?”
这话说完,宋矜心虚得几乎埋下脸。
但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可能放任谢敛的,他这人是连粉身碎骨都不怕的。
室内安静。
宋矜几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不敢看谢敛。
终于,青年衣衫窸窣声响起,影子微晃。
一截玉白瘦长的手伸过来,握着柄熟悉的碧玉簪,灯光下倒映着熟悉的光泽。这是她为谢敛买保命的药,仓促间交换出去的簪子,也是她与谢敛婚约的证物。
宋矜心口有股热流涌上来。
“何必要做我在乎之人。”他语调一如既往地温和。
但在宋矜听来,这话便带着股子孤寒的意思。
她盯着这柄簪子,便陡然间明白了什么。但越是明白过来,就越是无法接受谢敛推她回京都,只觉得十分替他难过。
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却连她一柄簪子的记在心里。
“总之,不要劳烦蔡嬷嬷来照看我。”宋矜又说。
她分明拿准了谢敛会迁就她,却还是有些心虚与忐忑,攥着被角的掌心沁出一层薄汗,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又怕被他察觉。
果然,谢敛微微蹙眉。
终于还是没有起身,只是重新端起枇杷露,与她说:“吃了枇杷露,今夜我照看你。”
宋矜唇角微微一翘。
然而谢敛正瞧着她,她险些被抓包,颤了颤眼睫忍住了。对方却抬手,广袖掠过她的脸颊,舀了枇杷露递到她唇边,温和道:“赌了气,总该吃药。”
“哦。”宋矜糊弄。
谢敛又正色说:“不会有人笑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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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宋矜醒来得很晚,屋内没了谢敛的身影。
昨夜她留下谢敛,本来是想再度表明立场的,谁料吃了药立刻便睡了过去。反倒是谢敛,似乎十分忙碌,在灯下写了一整夜的书信,也不知具体是在做什么。
门咯吱一声,蔡嬷嬷领着位老年人走进来。
应当是名医蔡振。
不知是不是谢敛交代过,蔡振是隔着屏风与纱帐,避讳地悬丝诊脉。不过片刻,便大致将宋矜的症状一一问了出来,顷刻间写好药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