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夜潮(第7/9页)

“一会,你也去法院听听。”牧涛说道。

钟荩苦笑,“我还有什么必要过去!”戚博远案子结束,她将继续做文职。

“如果连自己都放弃自己,那证明别人对你的决定就是正确的。”牧涛严厉地看着她。

钟荩震愕地抬起头。

牧涛并没有多说,从公文包中拿出一张纸放在她面前。

她低头一看,是张类似申请报告的复印件,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了,看日期是二十四年前的,大概意思是,刘玉慧之案没有追查的意义,申请结案。申请人是……汤志为。

“刘玉慧是?”钟荩问。

“汤志为的前妻。他当时是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他……申请终结案件,不再调查?”这不合常理呀,妻子被害,男人不想揪出凶手报仇吗?

“是的!可能当时实在无从调查。”

“这个日期与案发那天隔了几日?”钟荩指指复印纸。

“一个月。”

“一个月就结案?”这根本就是想草草了事。钟荩拍拍额头,想不明白了。

“领导同意了!”

“我觉得有隐情!”

牧涛深深看她一眼,“宁城人爱讲一句谚语:牵动荷花带动藕。”

钟荩倒吸一口冷气,两人没有再交谈下去。

她还是去了法院。

家暴案对公众开放,法庭里坐满了人,她在最后找了个位置。

同事功课做得好,诉讼时,理据清晰分明,语句不紧不慢,却字字逼人。可惜钟荩却一再走神,那张复印纸在脑中盘踞不去。牧涛没有说明,但她听得出来,当年,汤志为等于是阻止调查这件案子,强行结案。这样做的目的是他想保护谁还是刻意遮掩什么?

背后倏地发冷,钟荩抱住了双臂。

庭审在孩子哇哇大哭中结束,闻者无不耸然动容。

妈妈是植物人,爸爸成了罪犯,四岁的孩子怎么办?法律也许可以惩恶扬善,却不见得能回答这些。

父母无从选择,当命运对我们露出狰狞的面目,我们唯有回以无奈的轻叹。

钟荩下台阶时,脚步有点浮。

有人从后面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她回头,是戚博远案庭审时的书记员。

“我看着像钟检,正好,不用打电话了,任法官找你。”

和案件无关,任法官请钟荩吃午饭。

钟荩都有点懵了,但她不好拒绝,只得跟着过去。

任法官把她带到一家幽雅的茶餐厅,“沿着走廊往里走,最后一间,叫藕香轩。我不进去了。”

钟荩不解地皱着眉头。

任法官笑笑,“不是什么恶人,是我的朋友,一直想见见你,我想你也很想见见她。”

甜美的服务小姐热情地为她引路。

“客人已经等你一会了。”服务小姐轻叩下门,里面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请进!”

门一点点打开,餐桌后温婉娴雅的女子扬起一脸的笑,“钟检察官,幸会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钟荩站在门外,冷不丁生出这样一番感受。

任法官很懂她,从在戚博远电脑里初见这张面容,她就很想面对面见到本人。付燕看上去比照片上要端庄、贵气,妆容精致得无可挑剔,绝对配得上“厅长夫人”这样的称呼。

钟荩没见过汤志为,她觉得付燕要是与戚博远站在一块,不管是哪个年岁,都是一对璧人。

门面一般的茶餐厅,包间里装饰得极其奢华。随意插在花瓶里的是蓝色妖姬,桌面是名贵大理石,餐桌餐椅都是缕花雕刻的红木。

“这样请钟检察官过来,有点冒味,但我们应该不算是陌生人了。”付燕亲自替钟荩拉开椅子,礼貌地请钟荩坐下,回身让服务小姐先上茶,过一会再点餐。

钟荩悄然琢磨着付燕的话,似乎意义非凡,她察觉他们在调查她了?

“我们之前见过面?”钟荩不动声色地问。

付燕温和地笑问:“凌瀚没有向你说起过我?”

单刀直入,不避不挡,钟荩意外了。

“我是凌瀚的表姑。”

钟荩欠身恭敬地点了下头,“凌瀚提过,我对不上号。”

清香的碧螺春、消暑的绿豆糕,作为饭前茶点,先上来了。“垫垫胃!”付燕把装糕点的碟子往钟荩面前推了推。“你对我觉得陌生,我在三年前可就熟悉你了。”

付燕低下眼帘,嘴角噙着一丝苦笑,“那个时候,凌瀚连自己都不认识,心里却铭刻着你。我在他的公寓看到你俩的合影,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么开怀。哦,我把这张照片一直带在身上。”

付燕并没有拿出照片,可能她知道钟荩明白她讲的是哪张。

“今天早晨,凌瀚给我打电话,说他不回北京了,准备定居宁城。”付燕脸上突地浮现出一种楚楚动人的忧伤,凝视钟荩的眼眸慢慢泛起一层热雾,“我当时就特别想哭,怎会有你这么傻气的孩子呢,明知凌瀚的病情,却还这么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