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女政治家们的时代(第2/3页)
婉儿是襁褓之中就被姜沃带走了,但上官家还有旁的女眷,—直生活在掖庭——不过,她们因都读书识字有学问,所以过的还好,正好去掖庭内教坊当老师,教导宫女读书识字。
婉儿的母亲郑氏做了数年老师。因她生性文静,又遭过家族大难,故而不太想跟人打交道,就一直没有去考过城建署和女医官。
直到出版署设立,在女儿的劝说下,郑氏才去考了‘编辑’职。*
毕竟写条事、阅诗文、看文章,既是她的强项,也不太用跟人来往。也是在入出版署的那—日,郑氏才久违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是郑氏,不是上官夫人。
她名郑咏,亦是父母期盼女儿有‘咏絮之才’之意。
说来,郑编辑很欣慰的是:她自问自己学问文采就不错,然女儿更胜于己,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有咏絮之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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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署下设的个部门并不在一处,其中报社(掌报纸的选稿和拟稿)和出版社(掌书刊文集的汇编),因只负责文稿工作,就建在离皇城不远的地方。
而负责印刷、造纸的印刷技术社,就建在城建署附近。
婉儿跟着安定公主进入报社,还未走到母亲当值的屋舍中,迎面先遇到了一位熟人——
两人都站住了,待来人给安定公主行过礼后,又跟婉儿彼此笑着打招呼:“上官典正。”婉儿如今是姜沃最初的官职,正七品典正。
“周编辑。”婉儿遇到的人,正是当年自江南西道随姜沃回来的周荞。
周荞依旧是眉不画亦如翠羽,玉面映红,海棠一般姣好的面容。
但婉儿能觉出来,比起当年初见,周荞已经完全不同了,年过后,她眼睛不光有神采,更不会再下意识躲闪旁人的注目,言谈也变得很干脆利落。
此时她将手里的文书递给安定公主:“回公主,正好我刚把这两篇檄文拿给郑主编审过,只是郑主编对节选哪几段,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得请公主定夺。”
周荞出身江南西道,说话总带了一点与京话不同的音调,听起来倒也好听。
婉儿在一旁听着,不由问道“檄文?是到了吐谷浑的骆宾王所作的檄文吗?”
“是。”周荞在旁答道:“骆宾王已经写成两篇《讨吐蕃赞普》檄文,还有几首关于吐谷浑一战的诗文,昨日刚随驿站传回来。”
“两篇檄文写的都很精彩,就是太长了,报纸上版面有限,所以只能节选,但……”
但是周荞自己看过了,也送给郑主编审了,觉得每一段声讨(痛骂)的都很痛快,所以有些难以抉择。
周荞方才是把原版给了安定公主,此时手里还有誊抄版,就给了婉儿。
婉儿看过后,就明白了师父说的那句‘相信骆宾王写檄文的水准’。
实在是很会骂人了——
上来就是人身攻击,先发表吐蕃是‘瘠原盗寇,戎贼倡叛’等激烈言辞,接着又开始历数吐蕃本唐属夷之事,从“昔蒙太宗册命,拜以奴夷称臣。”开始骂起……一直骂到同为属夷,吐蕃却侵犯吐谷浑之事‘侮暴邻好,伪孽昏狡。慢侮天命、逆顺不侔!’
婉儿翻了一页纸,骆宾王才骂到吐蕃侵扰大唐之事。
那必然骂的更狠了——从两方面开始骂吐蕃王,背叛大唐是不忠,与祖父松赞干布言行相反是不孝:“奴夷悖主,是为不忠,乖弃祖言,是为不孝。”之后又是洋洋洒洒两页。
然后停止了‘就事骂事’,中场休息开始继续人身攻击兼诅咒:“……犬羊狄戎,人神共嫉,天地不容……”
婉儿翻到了最后两页:骆宾王当然没忘记把芒松芒赞的败仗拿出来,大大描绘一番。
“兵众散乱,死伤无尽……”还用上了比喻“进如街鼠,退如丧犬,裨丧惶惶……”
最后总结——
‘今檄到,应自缚而投拜!若再生窃踞悖逆之心,必有后至之诛!’
曜初看完后,对婉儿笑道:“怪道呢,昨日还听说,吐蕃赞普病了。”
可能是被气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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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抓住这个骆宾王,必不饶恕!”
这道命令,倒不是被气出头疼病的芒松芒赞下的,而是正在鄯州与大唐纠缠作战的钦陵下的。
说来,钦陵也很郁闷!
这场仗,跟他设想的完全不同。
千百年后,待后人复盘这场战争的时候,曾提出过一个很有意思的论点:这一场唐与吐蕃的大交锋,有个关键的战场:鄯州、吐谷浑和碎叶川。然而……战前对自己的对手有正确认识的,只有鄯州战场的薛仁贵和钦陵——
薛仁贵在战略上对钦陵很重视:这是吐蕃第一名将,曾大破天竺以及周边数个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