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 A轮 2013年10月—2014年春天(第34/35页)

他的手机上开始闪烁小雅的名字。

每一次,看到小雅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心里总会微微一紧,也许那是某种预感,总有实现的时候。他在电梯里按下二十五层的时候,心里倒是平静的。

孟舵主没什么表情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我马上有个会要开。”

这吓不到他,他说:“那就只好麻烦他们等一会儿了,抱歉,我不会占用您太久的时间。”

孟舵主本身也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他指了指对面的沙发:“那你坐吧。等我开完会回来再和你聊。”

“不坐了。”他往办公桌前走了几步,“我知道您讨厌我,我只想请求您,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用担心以后融资的事。MJ该做的还是会做的,面子上总要过得去。”孟舵主叹了口气,“只是,你触碰了我的底线之后,就不要再想着勉强我了。”

“但是外面的人都会根据您的行动来揣测粉叠的前景——您现在全体撤出来,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有很多人开始传话,传您为什么放弃我。”

“所以你也开始担心自己的名誉了?”孟舵主冷笑。

“我不在乎我的名誉,但是如果因为我的名誉让粉叠融不到钱,那我就必须在乎。”

“放心吧,”孟舵主又浮现出了平日里大家见惯了的慈祥表情,“我对这个国家的道德水准没有那么乐观,总是有人会装作相信你的说辞的,甚至会有人因为觉得粉叠有钱赚而真的相信你——”

“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公司现在账上的钱都是Tony签了字借给我的,如果融资有了问题,以现在的速度,粉叠最多只能撑三周。”

“那是你的事情,你做事的时候应该考虑一下最坏的后果。”

“舵主我相信,您讨厌我想看着我破产再背债,那是我应得的。但是我的员工们,他们没有错。”他拿出手机匆忙地在朋友圈里翻着,他恨自己的手指在抖,“你看这张合影,平安夜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加班。”他索性放大了它,把手机放在桌子上。

孟舵主一言不发,却也不肯低头看那张照片。

关景恒于是自顾自地继续说:“你看她,这个女孩来北京四年了,她答应她妈妈,如果五年以后再没有混出头的可能,就回家去结婚,我们宣传白千寻数字专辑的那段日子,她最拼命,她假扮成白千寻的老粉丝,到各个社区去卧底,她挑战一群新粉丝说,她肯拍二十万出来买数字专辑,想尽了各种办法激怒她们,后来那几个新粉丝组团在粉叠买了二十五万张,都是她的功劳;还有这个,这个男生,我当年参加选秀的时候他就跟着我的助选团,后来进我的经纪公司当宣传,我的经纪公司倒闭了——他说除了跟着我继续做粉叠,他没想过还能做什么——他在读研究生,这么多年,一直是以学生身份签实习合同,拿最低的薪水,以前是因为我的经纪人乐得用几个廉价劳动力,现在——他知道粉叠需要省钱;这是我们的财务阿姨,年纪最大的员工,她在一个县城的学校做了二十年出纳,退休以后必须到北京来讨生活,因为她需要替她儿子还债;还有这个女孩——对,穿着圣诞老人红袍子的那个,你在照片上看不出来她的肚子吧?她怀孕八个月了,她先生在马来西亚外派,生产的时候未必有假期回来——如果三个星期以后我真的破产,那她就会在临盆的时候失业——我能为她做的只是尽我所能给她离职补偿……”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孟舵主挺直了脊背,好像那个手机屏幕烫手一样,用指尖轻轻地把它推到远处。

“春节我给他们发红包的时候,他们是真的开心。他们比我还相信,粉叠会成为另一个蔓越莓。他们跟所有投资人一样,希望看到那一天。他们都值得过一种——更有希望的生活。可能,你早就拥有了所有想要的东西,可是他们只能跟我一起去拼一次。他们的运气此刻就在你身上——你能不能一边讨厌我,一边考虑一下他们的命运?舵主,我求你。”一阵心酸像是反胃那样涌上来,他强迫自己盯着对方的眼睛。

良久,孟舵主轻轻叹口气,语气里已经有了没察觉出来的软化:“你倒真是能屈能伸。”他不想承认,这个在他眼里“吃相难看”的年轻人,竟让他想起,甚至开始怀念自己拥有青春的日子。

“我不耽误您了,您去开会。还有,”关景恒从门边转过身,眼睛发亮,“就算我已经没法证明我是个好人了,可是,我和灵境是认真的——我能跟您证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