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戏:爱若有他生 11(第9/11页)

  她低着头,依然很平静:“说真的,我老觉得自己运气好,所以经常冲动,把自己搞得很危险。”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应该没有关系,你离我远远的,这样我就不会害你……”但声音里还是染上哭腔,她也察觉到,立刻顿住不再开口。

  良久,他说:“聂非非,说话要说完整。”

  她仍然低着头,一只手挡住眼睛:“这样我就不会害你……我……”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她终于崩溃地哭出来:“聂亦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他将她的右手拿开,她的手指冰凉,有些湿润,再将她的头抬起来,朦胧灯光下她的眼角绯红,脸上有泪痕,眼里也蓄满了泪水。他并不是没有见过她哭,可情绪这么激动还是第一次。“你在害怕什么?”他问她。

  她已经不再试图控制情绪,整个破罐子破摔了,挣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道:“六十米高的钟楼又怎么样?我又不会恐高,就算那女孩情绪激动,我坐得那么远,还抱着石柱,怎么样也不会比你那样更危险,你差点儿掉下去你知不知道?没有那根石柱挡着你就真的掉下去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真的掉下去了怎么办,我……”

  他走近她一步,她立刻退后,他只好站在原地:“下面的救援设备很充分。”

  她立刻反驳:“气垫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

  这一段争论实在是前后矛盾,他看着她:“你也知道气垫不是百分之百安全,你坐在阁楼边缘的动作也不是百分之百安全,那为什么还要那样做让我担心?”

  她愣在那儿许久,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握住他的衣袖,那夜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靠近他,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叫他的名字:“聂亦。”嗓音柔软下来,看来是冷静多了。

  “好了,”他握住她的手安抚她,“你不会害我怎么样,以后再遇到危险不要冲动,想要救人没什么不对,但要保护好自己……”话还没说完,她突然踮脚抱住他,将头紧紧埋在他胸前。眼泪很快浸透他的衬衫,是温热的触感。他听她喃喃开口:“让我靠三秒,就当我不清醒,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说:“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那个拥抱不止三秒,今夜她的举动颠三倒四,毫无逻辑,他不能分辨到底是什么让她那么痛苦,也不知道她因什么而困惑,只知道她的眼泪不断涌出来。他抱着她站在整个橡胶园最高大的一棵橡胶树下,她伏在他胸前哭泣,只是肩膀微微地颤抖,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风从他们身边吹过,带来不远处印度洋的潮声。

  他想,一个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眼泪。

  褚秘书订了两个相连的套房。他在她房里直待到她做好入睡准备,替她关掉卧室灯后,他在客厅里站了几秒,从柜子里取出毯子随意铺在躺椅上。她从卧室里出来,穿着拖鞋站在门口有些惊讶地看着铺好毯子的躺椅。

  他正在喝水,淡淡道:“你睡着了我再回隔壁。”

  她认真和他说:“聂亦,我不是需要人照顾的类型。”

  他也认真回她:“你早点儿睡着,我才好早点儿回去。”

  没想到最后却是他先睡着,而且睡得很沉。半夜时被渴醒,睁眼才发现异样:床灯开着,他躺在床上,头下枕着冰枕,右手吊着点滴。倒是没有太惊讶,睡前就觉得头发沉,像是感冒,只是现在看来感冒的程度有点儿出乎他意料:从躺椅上被移到床上,还被扎了针,居然完全没印象。

  毕竟是睡眠灯,暗得仅能看清床上一隅,不过已经足够。他发现她躺在他身边。整个人都压在被子上,应该是照顾他时不小心睡着,白色的丝质睡裙被床灯镀了层暖色调,长发拂在脑后,没有将头规矩地放在枕头上,反而靠住他的肩,背弓起来,膝盖也屈起来贴住他,是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大概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她会用双手握住他的左手放在胸前。

  窗帘没有关上,夜色仍是漆黑,落地窗被打开一条缝,有自然风悠悠吹进来,带着一点儿冷意。床边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三点。

  她会那么蜷起来也许还因为冷。

  药水已经没剩多少,他小心将左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拔掉针头后将另一侧的被单揭开,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她身量高,却瘦,抱起来并不如想象中费劲。她没有醒,他将她放在床的另一侧,为她盖被子时她本能地侧身寻找舒服的位置。长发挡住她的脸,他俯身将它们拨开别在她耳后。褪掉那些他看惯的她的表情,开心的、嬉闹的、逞强的、故作严肃的、冷静的、认真的、偶尔忧伤的、哭泣的,那是一张漂亮且安静的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