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麻子卖药(第7/9页)
当天入夜掌灯,赵大头带了两个买来的孩子,身边还跟了几个三兄四弟,从后门进入铁刹庵。刘横顺趁月黑风高,纵身上了铁刹庵院墙外的一株大树,躲在树上往下看。五斗圣姑也摆了素宴待客,坐在居中的一张花梨太师椅上气定神闲。赵大头等人进来行过礼,分宾主落了座。刘横顺看得出来,赵大头刻意打扮了一番,可这人太丑了,怎么打扮也没法看,远看没有脖子,肩膀子上扛着一个大脑袋,如同一个横放的冬瓜,脸上也不平整,不是疤瘌就是褶子,母狗眼烂眼边儿,独头蒜鼻子、菱角嘴,里出外进的一口蒜瓣儿牙,整个一癞蛤蟆成精。
赵大头扯开破锣嗓子,对五斗圣姑连吹带捧,又往自己脸上贴金,说起话来成心加几个“之乎者也”,不怕文人俗、就怕俗人文,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反正大致意思就是世上有钱的人多,有福缘的却少,多亏了赵某有仙根,净做善事、广舍善财,才有幸拜见五斗圣姑,求圣姑显一手神通,好让他们开开眼。
五斗圣姑并不推脱,说之前斩了一只作祟的妖狐,不妨略施小技,再招一只狐狸来,给各位居士助兴。当即掐诀念咒,但见黄烟一阵,院子中来了一只大狐狸,身披红毛,嘴岔子发黑,一看就够年头儿了。大狐狸行至桌前,忽然人立而起,抬前爪对五斗圣姑下拜。赵大头等人惊诧无比,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五斗圣姑一弹拂尘厉声道:“念你修炼不易,又不曾为非作歹,招你前来一助酒兴,小心伺候还则罢了,稍有怠慢,本座赏你一记掌心雷!”
狐狸似乎听懂了人言,在酒席宴前摇头摆尾、丑态百出,一会儿学练武之人打拳踢腿,一会儿学官老爷迈四方步,一会儿又学小媳妇儿身带媚态。纵然赵大头等人眼界不浅,走南闯北吃过见过,也看得苶呆呆发愣,有人偷偷拿手掐自己大腿,还当是在梦中。狐狸演罢多时,又对五斗圣姑拜了三拜。五斗圣姑点了点头,抬手一挥,当场黄烟一阵,不见了狐狸的踪迹。
赵大头等人惊喜赞叹,得道的狐仙在圣姑面前如同奴才一般俯首帖耳,那还了得,纷纷跪在地上给圣姑磕头。
刘横顺却在树上看得分明,适才黄烟一起,一条黑影从墙角的狗洞中钻了出去,心说:“这个狐狸不是驾黄风来的吗?走时怎么还得钻狗洞?”
6.
刘横顺没去追狐狸,躲在树上盯住五斗圣姑的一举一动。素宴已毕,赵大头将其余的人打发走了,带上两个孩子,跟五斗圣姑进了后堂。刘横顺看不到屋中情形,纵身从树上下来,蹑足潜踪来至窗下,手指蘸唾沫点破了窗户纸,睁一目眇一目往屋中观瞧。只见五斗圣姑煞有介事地让赵大头立于堂中,童男童女分列左右,一个拿金元宝、一个捧玉如意,又在桌案上的香炉中焚上三支大香,取出蜻蜓剑,在墙上画了一个圈。刘横顺在窗外看得真切,她就是这么一比画,墙上什么也没有。赵大头却看得目瞪口呆,时而眉飞色舞、时而满脸惊诧。五斗圣姑撕开一张白纸扔在板凳上,赵大头提心吊胆骑上去,身子前倾后仰、左右摇摆,如同中了邪一样。两个孩子目光空洞、神情呆滞,任凭五斗圣姑将身上的金饰玉佩一件件取下,放进一个大躺箱,又走到院中呆立不动。刘横顺怕让人发觉,急忙上了院墙。堪堪稳住身形,只听“吱呀”一声,后门打开了,那只狐狸去而复返,来至当院人立而起,招了招“手”,引两个孩子出了铁刹庵。刘横顺恍然大悟,敢情这狐狸和五斗圣姑是一伙的,怪不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顾不得屋里的五斗圣姑和赵大头了,立即跃下墙头,从后边跟住了狐狸和两个孩子。此时夜色已深,铁刹庵位于侯家后一角,周围黑咕隆咚的,不见半个行人。前边走后边跟,穿过庵后一片坟地,一路来到河边。狐狸不再往前走了,转头看看两个小孩,朦胧的月光下一脸奸笑,嘴岔子往上翘,俩眼眯成两道缝,又冲两个小孩招了招手,那俩孩子就直愣愣往河里走,眼看河水齐了腰,却似浑然不觉。
刘横顺看到此处,至少明白了七八成,五斗圣姑以邪术迷惑民众,让有钱人买来童男童女当替身,扒下值钱的金玉,又以狐狸将孩子引入河中。只不过此辈既然有幻人耳目的妖术邪法,诓敛钱财绰绰有余,何必将童男童女引入河中淹死,图什么许的呢?他一时不得要领,可是再不出手,两个孩子就淹死了。当即冲上前去,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从河中拎了上来。狐狸见得有人,连忙落荒而逃。刘横顺两条飞毛腿,能让它跑了吗?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拽出金瓜流星,窥准了时机一抖手打了出去。狐狸惊慌失措只顾逃窜,头上已然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半个脑袋都被砸瘪了,喷血滚倒在地,那还有个活?刘横顺也没想拿活的,一来恨这狐狸和圣姑串通一气图财害命,二来不可能逮只狐狸去问口供,所以下手不留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