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金王马殿臣(上)(第13/14页)
真得说是冤家路窄,也应了一句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马殿臣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三两步追到跟前,在赵义背后高叫了一声:“兄弟哪里去!”赵义闻声猛一转身,三魂立时吓丢了七魄,只见来者身上、脸上又是血又是泥,光了个膀子,与其说腿上穿的是裤子,倒不如说是几十片迎风招展的破布条,晃晃悠悠奔自己就冲过来了,瞧不出是谁,听说话声却似马殿臣,直如晴天响个霹雳。赵义吃了一惊,话都说不利索了,战战兢兢问了一句:“马……马殿臣?你……你是人是鬼?”
马殿臣听罢哈哈大笑:“兄弟,你说我是人,我就是人,我敢在光天化日出来溜达,怎么会不是人呢?你说我是鬼也对,我是死过一次的恶鬼,今天就要取你的狗命!”他不容赵义多言,“噌”的一下冲上前去,抬腿将赵义踹倒在地,挥拳一顿乱打。赵义那身子骨,如何挨得住马殿臣三五拳?直打了个一佛升天二佛出世,当场毙在了马殿臣的乱拳之下。马殿臣打死了赵义仍不解恨,心说:平日里把你当亲兄弟对待,不成想你小子禽兽不如,七十二个心眼儿,三十六个转轴儿,肚子里没有一件好下水。脑瓜顶拍两下,脚底板都流脓——你坏透膛了!
马殿臣是越想越气,越气越恨,心中一发狠,拔出随身的刀子,对赵义的死尸说道:“我得瞧瞧你这皮囊中装了怎样一副心肠!”说话给赵义开了膛,掏出心肝肚肺,一件件在日光下翻看,看罢多时,自言自语地说:“我还当你这厮长了黑肝肠,却也和寻常的猪狗相似!”马殿臣一来饿得狠了,二来杀人之后狂性发作,便将赵义的心肝一刀一刀割开来生吃了,方才出了胸中一口恶气。他抹去嘴边血迹,又扒下赵义的衣服自己穿上,揣上那个三品叶的棒槌,抬脚将死尸踹到路边的乱草丛中,大踏步走出了深山。
由打长白山上下来,马殿臣找到当地最大的一家药材庄,想卖他这根宝棒槌。不找大买卖家不成,为什么呢?怕有眼无珠不识宝货,何况买卖不大也收不起。马殿臣迈步一进去,把掌柜的和伙计们都吓了一跳,心说:这位哪儿来的呀?穿的比要饭的还破,满身的伤痕血污,他往这儿一戳,别人谁还敢进来?马殿臣心知肚明,自己这副模样比鬼强不了多少,别等别人撵了,忙取出赵义那个三品叶的半大棒槌,又捧出七品叶大棒槌,小心翼翼摆到柜上。掌柜的眼睛可就直了,舌头伸出来多老长,拿手现往回揉。这是什么东西?千年成形的“凤凰单滴泪”,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无奈有一节,出不起价钱,给多少钱也不为多。马殿臣可没想讹人,他告诉掌柜的,我不要银票,只要现银,因为那个年头不太平,再大的银号也是朝不保夕,银票说不定哪天会变成废纸,现银才是实实在在的钱,银子装够一个口袋,再多他也扛不动。说实话他还是没见过钱,也不知道他挖出的大棒槌乃无价之宝。药材庄捡了个天大的便宜,赶紧派伙计取出银两,给马殿臣装了一大袋子。马殿臣背上银子,准备回到山东老家买房置地娶妻生子,安安稳稳过日子。然而天不遂人愿,还不该他发迹,当时世道太乱,关外到处是土匪,马殿臣不知道路险恶,孤身一个人背了这么一大口袋银子,无异于背了一道催命符!还没出山海关的大门,就被土匪抢去了,这还得说多亏他跑得快,才躲过一刀之厄,捡回一条命。这可倒好,用命换来的银子全没了,空欢喜一场,兜了一个大圈,最后还是两手空空,当初怎么来的,现在还是什么样。三个兄弟一起闯关东,现在就剩下自个儿了,无奈赶上那个没王法的年月,想哭都找不到坟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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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殿臣福大命大造化大,闯关东挖到了宝棒槌“凤凰单滴泪”,杀死仇人赵义吃了心肝,奈何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讲的就是个世事无常、福祸相倚,该是你的财跑不了,不该是你的也留不住,只能说是这九九八十一难还没凑够数,不到他发迹之时。且说马殿臣用宝棒槌“凤凰单滴泪”换了一口袋银子,一两也没来得及花,转眼之间又是半子儿皆无,无奈在关外乞讨要饭。眼瞅着到了天寒地冻的时节,他身上单衣单裤连一两棉花也没有,只好披个破麻袋片子到处逛游。常言道“十层单不如一层棉”,更何况披个麻袋片子顶得了什么用?眼看要冻死了,客死异乡,有好心人看他可怜,便出主意让他去投军。马殿臣一听这也是条活路,军队好歹能给口饱饭吃,如若战死沙场,那也是命该如此。
适逢日本入寇平壤,大清朝将派大军去朝鲜打仗,到处都在征兵,来者不论出身,也不管你是干什么的,偷鸡摸狗、杀人越货一概不问,只要有个百十斤肉,上阵可以给官老爷挡一挡枪子儿就行,过去签字画押摁个手印儿,当场给你两吊铜钱。老百姓都说这两吊钱是“买命钱”,拿了这个钱,这条命就不是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