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7/8页)

富在深山有远亲,这句话用在企业上同样合适。由于雪雁特殊的背景和位置,目前从上面那条线塞进来的干部渐多,企业已经没法消化,同时,最不能让严沁婷接受的是,上一级领导中有一种普遍的观点是,要“注意左邻右舍”,要“富帮穷”,他们几近枯竭的思维中只有“拉郎配”是频繁使用的,这样,雪雁必须挂上两个已经关门多年的贫困企业,沁婷完全可以预见到,雪雁被拖垮的日子已经为时不远了。

除此之外,对于公司的远景规划,上级领导和公司本部的理念与想法也完全不同,既然彼此不能调和,总得有人退出这场角逐。

商业社会,每一个信息里都蕴藏着无尽的商机,以严沁婷的江湖地位,空调业中的精英企业几乎无一漏网地冲她摇曳着橄榄枝。

师晓梁已经很久没有在沁婷面前这样失态了,他把沁婷的辞呈撕得粉碎:“我真没想到你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你以为我愿意做出这样的决定?……有多少名牌企业中箭落马,当我们已经看到了危机,总得有人以卵击石,让领导思考这些问题,让社会讨论这些问题。”

“留在企业同样可以跟领导沟通。”

“这话你自己相信吗?像你这么有涵养的人都跟有关部门拍过桌子,但是他们的思维方式改变了吗?他们不会有任何感觉。”

“你走了,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感觉,这就是现实,这就是体制强加给企业的弊端。”

“哪怕是毫无触动,我也愿意做出这种牺牲,事实上,媒体、社会,感兴趣的并不是我这个人,他们已经在思索和探讨一些问题。”

“可你想过没有,你走了之后,我就成了无臂将军。”说这话的时候,师晓梁没有看着沁婷,他看着窗外,心中充满忧伤,“是啊,你可以走,你多潇洒呀,而我只不过是明知无望却要坚守的那个人。”

顷刻之间,沁婷几乎改变主意,其实,作为一个女人,成功真的就那么重要吗?现代人不都在强调享受过程吗?能跟一个自己敬重和深爱的人一起工作,这是女人的造化和福气,何不就这样默默守望,保持那一份生命的美丽?可是这决定她考虑了三天三夜,她知道雪雁在师晓梁心目中的地位,如果她的离去能让雪雁从此不再那么轻易地蒙受荆棘缠身的灭顶之灾,也算是她为他出的绵薄微力吧。

“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她忍不住喃喃自语。

“这只不过是你的方式罢了,”师晓梁总是能够准确地洞察到她心灵深处的东西,他说,“或许,我不见得那么需要,其实我需要的是……”他停住了,不知该如何表达,便把手指关节依次按得咔咔直响。

沁婷也明显地感到一种不自在,这本不是她的原意,她从来就不想为难他,包括这次离开。她也并非是在情感的深渊无从自拔,让他不得不正视她,正视一份静水深流般的爱。有许多东西,自己承受就够了,爱情如果没有别离和死亡而只有亢长的日子,终将会在现实面前曲终人散,无色无味。

“师总,我想我已经尽力了。”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沁婷!”他可能是第一次这样叫她,以往他都是叫她小严,或者严经理,沁婷应声回过头来,等待着他想说点什么。

师晓梁向她投来友爱的目光,声音中透出少有的男人的温存:“再也不要管我叫师总了。”他甚至轻松地笑了笑。

窗外的树冠大幅度地摆动,天色从早上就保持着一层不变的铅灰,这也许是温暖春日里的最后一场冷雨,像炭笔素描那样斜斜地连贯一气。师晓梁走近窗口,无意间向下望去,只见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车上跑下来一个撑着雨伞的男人,只见他不仅为沁婷小心地遮雨,还为她打开车门,沁婷坐上奔驰在凄清的景象中远去,师晓梁不得不承认心里头的确有点空落落的。

这辆车是罗二公子的,那个撑伞的男人也正是罗二公子。这次他是自己亲自驾车,来接沁婷去赴他的家宴。

一路上,沁婷很少说话,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直到这时,怀揣的那份感动才化作清泪流了下来。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沁婷看也没看,便把手提电话关上了。

“你没事吧?”罗二公子望着后视镜说。

“没事。”她仍旧望着窗外,但情绪已经略作调整。

罗二公子家的别墅坐落在一个大型高尔夫俱乐部旁,称得上满眼绿色,环境一流,院子很大,里面修了一个非常中式的凉亭,有三个五到七岁间的孩子在里面玩,是两女一男,男孩最小。罗二公子介绍说,他们像猴子一样淘气,如果不是下雨,根本不知道他们会跑到哪里去,找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