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9/22页)
这天早晨8点钟,一架俗称黑寡妇的美军P61黑色战斗机,准时飞临汉口上空,撒下了花花绿绿的中文传单。这些雪白、粉红、浅绿的传单,毫无征兆地突然自天而降,在晨风的吹拂下,既像纷纷扬扬的彩色雪花,又像天女散布的满天春花。传单是中文,字迹非常醒目,内容让人惊骇:
“注意!注意!美军将对汉口的侵华日军实施毁灭性的大轰炸,将首次使用一种威力巨大的炸弹,请中国平民尽快躲避,大轰炸将在一个小时之后准时开始!”
树上、房顶上、地上、江上到处都是乱飞的传单,就像死亡之神在漫天下着最后的通牒,整个汉口市突然就像炸了棚的大马圈,万马奔腾,马嘶人叫,脚步杂沓,扶老携幼,恐慌的尖叫,惊惶失措的呼唤,乱成了一锅粥,人们争分夺秒进行大转移,大街上很快就汇成了逃难的潮水。
丰田卡车冲出“W基地”不久,就进入了日租界。放眼望去,整个汉口江滩的大马路上已经是万头攒动,人潮汹涌,你推我挤,夹在滚滚人流中的轿车拼命鸣着号,英、俄、法、德、日的各国侨民,汉口本地的老百姓,还有许许多多的日本军人全都堵在路上。这时,数千扶老携幼惊恐万状的日本侨民和一些日本鬼子,突然又从斜刺里冲出来,超越了丰田卡车,潮水般涌入了马路上的大流。而在卡车前方的几十米处,就是日租界用沙包、鹿砦和铁丝网构筑成的关口,这道平时警卫森严的关口此刻虽说早已大门洞开,却成了瓶颈,水泄不通。眼看大轰炸即将降临,史东陵心急如焚,队员们摩拳擦掌,一个个眼巴巴地等着他拿主意。
牛队长猛地推开车门,往车头的踏板上一站,扭头对车厢里的史东陵吼道,头儿!快下令开枪吧,杀开一条血路冲过去!
好!史东陵将卡车的车顶猛地一锤,厉声叫道,给老子狠狠打!
是!手下的机枪手得令,马上对准挡在车头前的人流开火。“嘎嘎嘎嘎”,歪把子机枪一梭子子弹扫过去,鬼子和日侨倒了一片,人群惊恐地大骂着,朝街两边急闪。丰田卡车开足马力,车轮碾过马路上那些死者或伤者的血淋淋的肉体,将那些来不及闪开的日本人疯狂地撞倒。人们慌不择路,势不可挡,相互踩踏,惨不忍睹,关口上隔离的铁丝网也被拥挤的人流猛然挤倒,人们把铁丝网踩在脚下,没命地奔逃。眼看自己的日本同胞被肆无忌惮地屠杀,眼看着无助的同胞血流成河,杨国雄心如刀搅,愈发增添了要相机报仇雪恨的决心。过了日租界关口,载着两个美国人的丰田卡车一路朝天扫射,在逃难人群惊恐万状的闪避中,朝着江汉关海关大楼的方向,风驰电掣地冲了过去。11
与此同时,静姝坐着黄包车,顺利地找到了汉江边的棉花沱和江湾客栈。
棉花沱离汉口城有十多里地,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渡口,江湾客栈离渡口很近,客栈门前就是一条大路,客栈的左侧是一片密密的树林,右边是涛声不绝的汉江,背后的江滩上长的芦苇已被割光。这个客栈不算大,只有一前一后两进院落,这是军统武汉站的秘密交通站。管理这个交通站的是三个特工,一对姓冯的中年夫妇和扮伙计的小李。史东陵的如意算盘是,利用大轰炸给日军造成的极度混乱,把两位盟军飞行员从敌人的魔爪下营救出来,把汽车直接开到江湾客栈,在这里换上中国老百姓的便装,之后,马上护送他俩过汉江。再送到长江边上的一个小山村去疗伤,等二人养足了精神,然后直接把他俩交到南津关中国守军的手里。
静姝眼看快到渡口,已望见了渡口旁边的江湾客栈,忽然听到客栈那边传来砰的一声枪响。静姝吓了一大跳,吓得脸色煞白的车夫抵死不愿再往前拉上半步。静姝无奈,只得下车付了车钱,打发他返回。她暗忖,这一声枪响告诉她,作为武汉军统交通站的客栈出大事了。日本鬼子占领了客栈,布下陷阱,专等尹哥,还有安迪和吉米他们来钻。她已经顾不得去想这其中的为什么了,一心想的只是既然她碰巧先赶到了这里,就绝不能让敌人的险恶阴谋得逞。她想进一步弄清情况,就一头钻进了路边的密林,小心翼翼地朝客栈摸去。
原来,天刚麻麻亮,就有一个小队的30多名鬼子,在河野中尉的带领下,坐着一辆丰田卡车从城里赶过来。还隔着老远,他们就跳下卡车,然后徒步上前,悄悄把客栈包围了。其中两名穿便服的鬼子假扮成过路客商去拍门,扮伙计的小李毫无顾忌,睡眼惺忪地刚一打开门,一把匕首就割断了脖子,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倒地身亡了。然后,众鬼子一拥而入。睡在上房的老冯两口子,先是被拍门声惊醒,紧接着又听见杂沓的脚步声,情知不妙,就赶紧穿衣下床,老冯刚从枕头底下抽出手枪,就被冲进来的鬼子一枪打死。鬼子一看剩下的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女人,就一拥而上,先把她的手脚都绑了,又在她嘴里塞上被角,任由她留在这间屋子里,盘算着等战事结束后再来蹂躏她。这女人后来不知怎么挣脱了绳索,竟然打开后门,朝着芦苇荡跑去,刚跑了几步,就被一名性急的鬼子一枪撂倒。这就是静姝坐在黄包车上听到的那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