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永夜角声悲自语中天月色好谁看(第9/11页)
姜老头子沉下脸色道:“谢谢你小哥热心,我们不想去,也不要你指引。”陈保明给泼了一盆冷水,甚不痛快。
原来姜老头子世故极深,听了陈保明的话,已另有打算。他现在正是清廷搜捕,不能露面的“要犯”,他虽知道陈保明是太极陈之侄,也不愿向他说出自己的底细。怕陈保明少年口疏,会给他带来麻烦。
陈保明也是个城府颇深的少年,当下话不投机,便想告退。但他仍然执礼问道:“一直还没有请教你老的大名?可以……”
姜老头子不待他说完,已插话道:
“萍水相逢,何必留名。小哥,你自赶路,我们还要回去。”
陈保明点头道别,转身便走。姜老头子忽然又把他唤住,说道:
“你且慢,我还有两件事情相托。第一件是拜托你通知丁晓,说他父亲很想念他,要他回家。”
陈保明眨眨眼睛,“哦”了一声道:“第二件呢?”
姜老头子笑道:
“你忘记刚才交手之后,我问的两个问题了吗?你答复了后面的问题,却还没答复前一个问题呢!”
陈保明又羞又气,这简直像是在逼供,刚才败给他,被他追问,还可强忍,现在他已知道自己是太极陈家的子侄,仍是倚老卖老,咄咄迫人,未免太不给面子。陈保明当下峭声说道:
“老前辈既然要问,我只好冒昧说了。我见这位‘兄台’——”说着,用手指了指姜凤琼,“留有耳环痕迹,年少无知,生出好奇之心,所以偷偷张望,你老要怎么处罚,我没话说!”
姜老头子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
“陈兄犯疑了?我这个小孙子自幼柔弱,我是怕他长不大,所以自幼将他当女孩打扮。琼儿,你上来和陈兄见见。”
陈保明一听姜老头子的话,蓦的回头,绝尘而去,口中嚷道:
“多谢你老不加处罚,我不麻烦你们了。”接着便负气而去了。
陈保明负气而去,竟将姜老头子交代他、请他通知丁晓的事置之脑后。原来陈保明胸襟狭隘,想法也与姜老头子大大不同。他知道丁晓是为拒婚出走,同时他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也时时听得武林前辈谈起丁剑鸣的为人,说他结交官府,轻视同道;陈保明听多了,自然对丁剑鸣没有好感。如今听得姜老头子要他转告丁晓,叫丁晓回家。他从心底就起了反感。所以在姜老头子郑重交托时,他只是“哦”了一声,不置可否。事情过后,他更是心中冷笑,暗暗骂道:“这老家伙,还想我帮他把丁晓拉回去呢。哼,一定不是善类。”他又忆起当他提起义和团,想给他们“指引”时,姜老头子那副神情,更是让他越想越不高兴,以为姜老头子纵非官府鹰犬,也定是敌视义和团的人。他不知道义和团的总头目却正是这老家伙的徒弟。
不但此也,陈保明年少气盛,把这次给人打败戏弄,当作是一大耻辱,因此非但未通知丁晓,也没对任何人提起。也正因此,致令朱红灯一连几年都打听不到师父的下落。
那姜老头子目送陈保明去后,长叹一声,折回原路。姜凤琼紧跟着问道:“爷爷,你今天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向荏平进发找朱师叔去还折回来作甚?”
姜老头子茫然远望了良久,始凄然说道:
“孩子,我不想去找你的朱师叔了!”
“起初我以为丁晓在义和团,如今既知道他不在了,我又何必急急前去。太极陈是当代武林名宿,丁晓在那里,不消几年,就会给陶铸成一个人物。在那里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况且我已经托太极陈的侄子通知他,也不负丁剑鸣的嘱托了。
“再说,你师叔的行事,连我也不明白。我从河北到山东,暗中探听,人人都说义和团变了。以前是‘反清复明’,现在却要‘扶清灭洋’了。孩子,你不见沿路有一些拳厂,不都堂而皇之地挂出字号,分明是得到官府的允许吗?咳,红灯此人心雄胆大,做事每每出人意料之外,我就怕他走错了路,让我这个做师父的也难下场。”
姜老头子以前怕跟朱红灯造反,会连累自己的孙女儿成天过波涛起伏的生涯;现在又怕朱红灯变节投降,使自己也遭人责骂。他的确不了解自己的徒弟,也没想到策略上的运用,朱红灯的改变有其错误,但也绝非投降。
姜老头子不了解这些,姜凤琼也想不透其中道理,她也认为“灭洋”值得拥护,因为她也曾见过当时吃教的人怎样借外国教堂的势力欺压平民;但“扶清”却是不该。因此她听爷爷一说,也没了主意了,她是爷爷抚养成人的,感情上也离不开爷爷;她甩了甩头,慨然说道:
“爷爷,我随你的意思。你说,咱们该往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