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伤心欲绝(第7/9页)

宛郁月旦听着薛桃急促的呼吸,心知她有话要说,柔声道,“姑娘想说什么?”薛桃张开嘴唇,无声的翕动,林逋看着她的口型,“我……对……不……起……他……”宛郁月旦微微一笑,“他重伤了你,心里多半已经后悔啦,别想太多,等你好起来才有力气对他说很多话。”玉团儿诧异的看着他,“你知道她在说谁?”宛郁月旦微笑道,“她说的是‘狂兰无行’朱颜。”玉团儿叹了口气,对薛桃道,“他不是很爱你吗?为什么要杀你?他费了这么大力气把你救出来,就这样把你扔了?”

一颗眼泪自薛桃的眼角滑落,她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他……一生只对我一个人好……可是我……我却对不起他……”玉团儿奇道,“什么对不起他?你被玉箜篌抓住关了起来,那又不是你的错,何况这么多年你吃了这么多苦,他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不好好对你?”薛桃茫然的看着屋顶,“十年了……真长……他为什么不在八年前、六年前甚至四年前救我出来?”玉团儿抬起手来,就想给她一个耳光,“你胡说什么?八年前六年前四年前他都中了玉箜篌的毒药,神志不清傻里傻气的,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救你出来呢?他一清醒就救你出来了,难道还不行?”

“我想他打破墙壁、穿过一重又一重的障碍来找我,这十年里我每天都想。我想他也许会在窗户前出现,看见我被绑在床上,我想他会很心疼,我就会很高兴……但他始终没有出现。我被绑了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每天的每个时辰我都在想他将如何来救我……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不这样想我就不能活下去……但他始终没有来。”薛桃微弱的道,“我有时候很伤心,有时候很失望,有时候绝望有时候愤怒,但不管我怎么想,他就是不来。我恨表哥,你无法想象我是怎样恨他,但这么多年来,我伤心的时候讽刺我的是他,我失望的时候嘲笑我的是他,我绝望我愤怒的时候陪着我的还是他,十年来我只看见他一个人……其他的人都好像消失不见了一样。”薛桃的眼泪流了出来,像流着她那瘦弱身躯里的最后一滴血,“我恨他,但有一天我发现……表哥虽然阴险狠毒,虽然他做尽了惨绝人寰的事,虽然他将我绑起来绑到我生病,但是他一样很痛苦。有时候……他比我还痛苦,我还有指望,我盼着朱颜来救我,他看着我、他绑着我,他什么指望都没有。我很痛苦,他也会心痛也会后悔,但他不能放开我……”她急剧的喘息起来,“他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我。有时候我知道他也不想来看我,他也不想陪着我,他也想杀了我,但他做不到,我盼着他杀了我,他却抱着我哭……我……我……”

玉团儿睁大眼睛静静地听着,薛桃泪流满面,“我怕他哭,从小到大他都是好强的人,他一哭我的心就像要碎了一样……他一哭我就心软,我就不敢绝食不敢自杀……后来……后来……”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眼神渐渐宁定了下来,“后来他抱着我哭,我也抱着他哭,他说他想杀了我,也说他想杀了大表哥,但大表哥已经死了,他心里却很恨,他恨这个江湖害死了大表哥,所以他要将江湖上每个人都一一害死……他也说他想和辽国打仗,他说他想入朝为官,他说他看不起天下所有人,除了我,他说他觉得自己是个奇才……我相信他对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却只说一件事……我每天都问他为什么朱颜不来救我?他说他永远不会来救我,他永远都不让他来救我……”

玉团儿眼睛里开始充满了眼泪,薛桃怔怔的看着她,“你哭什么?”玉团儿抹着眼泪,指着宛郁月旦,哽咽道,“他也在哭啊,又不只有我想哭。”薛桃看着宛郁月旦,宛郁月旦眼里有一泫清泪,不知想起了什么,悠悠叹了口气。

薛桃望向林逋,林逋的神色也很哀戚,她反而淡淡一笑,“后来有一天,他放开了我,我却不能走路了。表哥比我还痛苦,他恨不得能把他自己的脚接在我身上,但当然在证明能接给我之前,他要尝试到底行不行,结果他抓了许许多多年轻漂亮的女子,把她们的手脚砍了,意图装在我身上。我害死了千千万万的人命,自那以后我更恨他了,我不在乎手脚会不会好,也已经不在乎朱颜是不是会来救我,我就是不想见他,心想就这样死了算了。”玉团儿握着她的手,“你真可怜。”

薛桃低声道,“那些无辜而死的女子更可怜,我有什么可怜之处?我造了孽,害死了好多人。我的病越来越不好,手脚不住的发抖,表哥迫于无奈,把我的手筋脚筋都挑断了,我本就想死,筋脉断不断倒是无所谓,他却天天折磨他自己。有一天,山庄里来了一个人,我没见过他的面,但他给我一种药物,服用了以后手脚慢慢的有力气,一点一点的就能站起来了。表哥欣喜若狂,我却心丧若死,我已经不再想朱颜会来救我,我满心满脑的想的都是表哥的事……我恨他害我、恨他祸害无穷,但我也怕他会失败、怕他会死……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她木然道,“所以我想从他身边逃走,我怕我自己终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