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秦淮雅筑(第7/11页)

冯延巳不通武、不知刑,虽然心眼玲珑、诡计多端,但是对李景遂用如此方法审讯刺客也是无法理解的。以利相诱是可以的,这方式他自己也经常用。那只需要开价、加价、再加价,然后交易成或不成,有个一两天也就见分晓了。但李景遂将这刺客独自控制了二十几天,利诱的法子用几遍都够了,早就应该是重刑威逼阶段了。由于之前他和韩熙载分工而查,他是查刺杀李璟的诡异字画的来源,而这条线查到李景遂这里便再查不下去了。所以他现在很自然地就有种感觉,感觉李景遂是在愚弄、搪塞他们三个,而愚弄、搪塞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为了不让刺客的嘴里吐露些什么出来。

“冯大人所言极是。刚才太子也说了,这案子皇上吩咐下来已颇有些时日。齐王不辞辛劳独揽艰难我等谢在心里,但总该多少给我们些说道,让我等在皇上问及时可以有说辞应对。如果不让我等参与又不给丝毫信息,那齐王好像是要在皇上面前独居功而置我们于不为不力的境地。”韩熙载也说话了,而且开口就是横风竖雨,直扑李景遂软痛处。

本来韩熙载完全可以不参与其中的。他和冯延巳的任务是一边旁观,寻找蛛丝马迹确定齐王和太子两人谁才是背后操纵以字画刺杀的主持者。所以开始时随便李弘冀与李景遂两人如何推来挡去,他和冯延巳都不插话。但是二十几天过去了,事情竟然还是和最初时是一样的状态。虽然从目前的想象上推断分析,李景遂似乎更有拖延、掩盖此事的意图。但从韩熙载已经掌握的信息分析,更多的疑点是直指李弘冀的。韩熙载不想南唐出现内乱,所以一直都暗中替李弘冀掩饰,希望这事情能糊弄过去,什么都查不出来那才是皆大欢喜。

但是现在韩熙载迷茫了,他开始怀疑之前的线索是否可靠,怀疑从现象和巧合上推断得出的结论是否真实。那李景遂这二十几天表现出的状态可以说是在用极为巧妙的方法对付被囚押的刺客,但也可以说是在故意拖延推诿,想把这事情蒙混过去。如果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么一直对准李弘冀的矛头就要转向李景遂了。

到了这地步,韩熙载反而觉得最终的结论不能下了。现象能说明问题,这两个人都有可能是真正的背后主持者。现象不能说明问题,那么真正的幕后主持者依旧有可能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但也可能是他们两个人以外的第三者、第四者……

正是出于这样的想法,在冯延巳开口之后,韩熙载也跟在后面砸了一砖。他希望能够改变现在的平静状态,让所有有关联没关联的关节都动起来。这样才能看出更多的现象,找到更多的细节。

见冯延巳和韩熙载都说话了,而且矛头都是对着李景遂的,李弘冀的底气顿时前所未有地鼓足起来。这是合审此案以来头一次出现这样的局面,是让他李弘冀占到上风的局面。于是李弘冀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这个局面,向李景遂提出了更为实际的问题。

“皇叔,两位大人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也就不要再封住坛口独酿美酒了。今天我们也不去看被囚刺客了,看也看不出什么来。就在竹月堂听你说说这二十几天已经审到什么程度、有些什么收获,还有下一步准备用什么法子继续?”

李景遂的脸上微微显出些难色,既然问题问到这一步了,有些话他只能明说。但是他心里也知道,明说的话很难出口,而一旦明说了别人又无法理解,那么接下来自己的意图和想要达到的目的就更难实现了。

“现在什么程度都不到,什么收获都没有,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所做的一切只是铺垫,有可能直接达到目的,也可能一无所获。现在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利诱失利,所以下一步我想晾他一段日子。一切情形照旧,只是再也不准任何人与他说一个字。让他在孤独、忐忑和无望中干耗一段时间,这样最终不管能不能逼出他心中的秘密,至少也可以给下一步你们所说的重刑威逼再作个铺垫,感觉上的反差越大,越能促使犯人意志的崩溃。今天我让人将太子和两位大人直接引领到竹月堂而未去黄粱居,就是想商量这件事情。我需要与那刺客再多耗些时日,直至压磨得他心力全无、意气尽失,到时候再用强硬手段逼迫就容易多了。”李景遂实话实说,他真心希望哪怕只有一个人理解他的做法,那他就能坚持原定计划继续做下去。

其实理解他做法的不止一个人。韩熙载是懂的,他手下夜宴队抓捕目标之后,会用各种方法从目标嘴里掏出想要的东西来,其中就有这样的心理压磨法子。而李弘冀虽然不是完全理解这种做法,但他参与过许多沙场征战,知道战场用兵时心理战术的一套,所以从李景遂的说法中他至少知道这是在采取一种心理战来征服被俘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