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蛇蝎心肠(第26/30页)
乐之扬皱眉道:“落先生,听你说,我似乎做得不对。”
“你性命交关,死中求活,无论胆识毅力,均是出类拔萃。”这一番赞语从梁思禽口中道出,乐之扬不由精神一振,忽听他话锋一转,“只不过,十年之功缩于数月之内,贪多求快,必有祸殃,‘转阴易阳术’也是如此。”
“可这功夫救了我的命!”乐之扬心中暗暗不服。
“它也几乎要了你的命。”梁思禽看出他心中所想,叹一口气,注目远方,“这一门内功是先祖父所创,武道即人道,什么样的人创出什么的功夫。道家贵阴,《易经》贵阳,六十四卦乾卦为首,乾卦六爻,都是阳爻,乾卦初九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先祖父一生正是如此,不甘寂寞,锐意进取,自以为人定胜天,天下无不可为之事,说得难听一点儿,见树先踢三脚,无风也要起浪,以他的性子,被迫隐居,真是一大憾事。所以道家抱缺守拙非他所好,‘转阴易阳术’源自《紫府元宗》,后者是道门的功夫,阴胜于阳,落到先祖父手里,为之一变,阳胜于阴,暗合《易经》。这也难怪,先祖父穷究易理、独步当时,他的学问性情都是如此,自然而然也就化入武功。”
“这么一来,岂不有些别扭?”乐之扬说道。
梁思禽微微点头:“‘转阴易阳术’锐意进取,一旦修炼,精进神速,胜过寻常内功心法。抑且天资越高,修炼越勤,精进也就越快,然而欲速则不达,精进太快,内力满溢,人体难以承受,往往走火入魔,经脉爆裂而亡。”
“啊!”乐之扬倒吸一口冷气,当时真气乱蹿,正如梁思禽所说。
“先祖父早年曾有奇遇,故能逢凶化吉,我有他护法,也安然度过难关。先祖父曾说过,对初学者而言,一月之内收一年之功,几乎已是极限,看你如今修为,何止一月一年?”
“可我一点儿事也没有。”乐之扬只觉奇怪。
“听你所说,当时已然走火入魔。”梁思禽神色严肃,“好在你学会了灵道人的遗法。”
“灵飞经么?”乐之扬若有所悟,长吐了一口气。
梁思禽点头:“灵道人道家奇人,深谙以柔乘刚、冲虚自抑的道理,生平一战成名,而后绝迹江湖,若非大智大巧,如何能够做到?我猜他当年挑战释印神,并非为了虚名浮誉,而是心有所碍,以武证道,突破修为上的难关。若不然,又何必关门交锋、胜负不传。他的内功,镇之以静,养之以虚,敬天畏己,圣人无名,正与先祖父处处相反,故能以退为进、以柔克刚、以冲虚受满溢,化解你莫大的危机!”
乐之扬听完,低头沉吟,梁思禽见他半晌不语,问道:“你想什么?”
“我在想……”乐之扬慢慢说道,“转阴易阳术的弊端,似乎跟‘周流六虚功’有些儿相像。”
梁思禽微微苦笑,说道:“转阴易阳术,正是‘周流六虚功’的根基,同一个人创出的武功,毛病自然也都一样。”
乐之扬双目一亮,冲口而出:“《灵飞经》能化解‘六虚劫’么?”说完这话,只觉耳根发热,心子砰砰直跳,仿佛拨云见日,发现别有天地。
梁思禽愣了一下,皱眉道:“倘若灵道人再世,或许可以一试。”
“此话怎讲?”乐之扬忙问。
“打个比方。”梁思禽拾起一块泥土,“有道是:‘水来土掩’,如果黄河决堤,这一块泥土堵得住吗?”
乐之扬摇头,梁思禽说道:“土能克水,可是水多土少,那也没用。”
“没错。”乐之扬叹气,“道理可行,但我修为不够。”他想一想,忽又振奋起来,“落先生,我将《灵飞经》说给你听,先生修为胜我百倍,练成之后,便能如我一样自救。”
梁思禽又是一怔,注目乐之扬,忽而笑了起来。乐之扬见他欢喜,只当法子凑效,登时眉飞色舞,忽听梁思禽说道:“好孩子,你用心不错,可惜还是不行。”
乐之扬当头淋了一桶冰水,只从脑门冷到脚心,半晌问道:“那是为何?”
梁思禽说道:“‘周流六虚功’一旦炼成,就是天下内功的熔炉。”
“熔炉?”乐之扬动容道,“莫非任何内功遇上,都会被它熔化不成?”
“化得干干净净、无影无踪。”梁思禽漫不经意地道,“我练的任何内功,结果都会变成周流六虚功;他人任何内力真气,一入我体内,也会变成‘周流六虚功’。”
乐之扬呆了半晌,犹不死心,说道:“如论如何,我把经文念给你听,或许有所发现。”不待梁思禽回答,自顾自念起《灵飞经》的经文。
梁思禽本要回绝,但知乐之扬急于报恩,不忍辜负他的好意,当下住口不言,听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