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0/21页)
虽然有窗子。但是窗户栓得严严的,这是从里面栓死的双扉,李益等一直在窗外,直到推门进来才离开一刹那,不可能在这段时间有人跳窗出去的。
即使如此,李益还是很快地推窗看出去,空旷而静寂的院落,通向外屋的门掩得死死的,通向书房的门也关着,极目所及,光线虽暗,却没有一个人能躲藏的空间,也看不见人影,屋中很简单,一架绣棚,旁边燃着烛火,烛泪流积,可见点了很久,绣棚上是一幅鸳鸯戏水图,李益下午看过,还只是绣了半只鸳鸯,现在已经快完工了。
这架绣棚是他在用餐前由房中出来,经过这儿看过的,用晚餐时,浣纱也在一起,后来那些绣工一定是她离开书房回到这儿才着手的,这些绣活儿很费一点时间,那她就不可能去找人进来幽会了。
绣棚在旁边的矮几上放着半盏苦茶,绣棚上却又有着两根落发,李益看看她的床榻,被褥摺得很整齐,似乎根本没有睡过,他用手去摸了一下被子,果然是冷冷的,最后李益拿起蜡烛,照向了床底下,床下也没人,李益知道有人的成份不会太多,因为浣纱掀帘出门时,看了他们时,脸上并无惊慌之色,假如她真的与人在屋中苟且,猝然听见他与小玉在外召唤,断乎没有那么镇定的。那是怎么回事呢?看来是他冤枉浣纱了,李益是个很细心的人,稍一思索,就知道浣纱在屋中做什么。
她可能是受了药酒之故难以入眠,乾脆泡一盏苦茶,坐在绣棚前从事刺绣来平静心境,这就像他看春秋来平复自己是一样的,而且这妮子的自制工夫可能比他还强,从绣的鸟上看,刚开始接上的几针还有点粗草,后来紧密整齐,完全进入了忘我的工作热潮中了。
最后实在累了,她就把头搁在绣架上睡了,所以绣架上会有两根落发。李益把鼻子凑近绣架上嗅了一嗅,还可以嗅到浣纱用来梳头的桂花油香味很浓重,这证实了他的推测,一直到被人叫了起来为止,她始终都是坐在这儿,因为坐椅布垫子上被压了一个深深的凹坑也可以证明。
那妮子是规规矩矩的,这是绝无疑问的了。
可是窗外听到的咿唔声,以及她掀帘而出时,那满脸的春意又当如何解释呢?这时霍小玉的声音从屋中传来,很尖利:“浣纱!死丫头,到这个时候,你还不说实话,你真是想作死!”
李益觉得事情很紧急,连忙到屋里,只见浣纱跪在床前,霍小玉坐在榻上满脸泪痕,看见他进来了,浣纱的表情还是坦然的,霍小玉的眼中是盼切与希冀,期待着他的宣布,李益笑了一下。把浣纱拉了起来:“小玉,我们都冤枉她了,房间里没有人。”
霍小玉怔了怔道:“是真的?会不会跳墙走了?”
李益笑了道:“那恐怕得要黄衫客跟贾仙儿那种身手才行,这内院院墙高有三、四丈,这房子是江姥姥带着小桃住的,她们祖孙两个很谨慎,因此绝无可能。”
霍小玉吁了口气道:“这就好,爷,我比谁都希望浣纱是清白的,我问她在屋子里干什么,她说把内外门户加锁后就在屋子里刺绣,然后就睡着了。”
李益点头道:“完全正确,我下午看过,一幅鸳鸯戏水图只绣了半个身子,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完工了,大概这段时间内她一直都没停手,我们叫醒她时,她睡了没多久。”
浣纱低头道:“以前我睡觉很惊醒,这次可能是喝多了一点酒,又支撑了大半夜,所以才没听见爷跟小姐过来,小姐打我两巴掌,我以为就是这个,小姐说我不规矩,那真是冤枉我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既没感到冤屈,也没有任何情虚之处,李益倒是颇感歉疚,略顿了顿道:“浣纱!不过也难怪我们,我们在窗外听见你在里面哼哼唧唧。不知是跟谁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浣纱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我实在是不知道,也许我是在说梦话。”
霍小玉不禁红了脸道:“鬼丫头,你究竟梦到了什么,才会那样出神,幸亏是在家里,要是给个外人听见了,成个什么样子?”
浣纱却茫然地道:“真正梦见些什么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梦见在从前的园子里,小姐跟爷在喝酒而我也在一边,就像小姐以前摆的醉月筵一样,这大概是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我是真记不得了。”
李益哈哈大笑道:“那必然是一场有声有色的妙梦!更妙在你醒后会记不起曾在神女会襄王!”
浣纱道:“爷!是真的,我恨本就很少做梦,而且从来也没记得自己做过梦,这次是可能在蒙蒙胧胧中被叫醒了,还有点影子。”
霍小玉见她说得很认真,不禁叹道:“浣纱,你真是懵懵懂懂的人,在梦呓里哼哼哈哈的,气得我跟爷几乎要劈了你,你居然会把梦到些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