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第9/19页)

她跟李益的感情很微妙,像是他的情妇,也像是他的挚友,更像是他的大姐姐。

两个人在一起时,无话不谈,虽然也有肌肤相亲的时候,也多半是李益采取主动,她柢是柔婉而又技巧地配合着而已,每当李益感到满足时,她也娇喘,也呻吟,似乎是与李益同样地进入美妙的境界。

可是李益渐渐看出她的伪装了,在一个午后两个人并躺在凉榻上,李益在满足后,枕着她丰腴的胳臂,手指绕着她的柔发,慢慢地卷起来,再慢慢地放松。

鲍十一娘则闭着眼睛,长而卷曲约睫毛弯成两道优美的曲线,屋子里很静,只有蝉儿在窗外的树上噪鸣。

李益忽然问道:“十一娘,刚才你满足了吗?”

鲍十一娘只在鼻子里唔了一声;很低沉,也很醉人,但是李益却低声道:“不!我知道你是骗我的!”

鲍十一娘侧过身子,张开了眼睛,低笑了一声:“你怎么晓得,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只是一种感觉,一种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感觉,别人是不会晓得的。”

李益道:“我晓得,你真正的满足,只有第一次,那是在徐家的那个假山洞里。”

鲍十一娘娇柔地一笑:“那一次有什么不同么?”

李益想想道:“有的!那次你像一张拉足了弦的弓,突然地松了下来,而且你的心跳得很厉害。后来的几次,你一切都做得很像,可是你的心跳却很正常,很平静,一点都不激动。”

鲍十一娘笑了,笑得有点凄凉。“你学会了不少。”

李益道:“那么你承认了?”

“是的!我承认,我只有那一次,因为我这种女人,这种年岁,已经不容易激动了,那天晚上我也许是心血来潮,所以没有控制自己。”

“为什么你要那么做呢?为什么你要装作呢?”

“我不装作,而是养成了习惯,一种风尘女人的职业习惯,我的职业是取悦男人,不仅是肉体上的取悦。也要在心理上取悦,任何男人,都会希望自己是一个征服者--对别的女人,只要得到她就是征服了。但对我们这种花了钱就能得到的女人,就必须便能满足他们的征服欲,年轻的时候,我可以卖青春R但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有出卖这种伪装的被征服了。”

李益心里有被屈辱的感觉,忍不住了,说道:“但是在我面前时可以不必,我们的是交情不是交易!”

鲍十一娘苦笑道:“为了使你高兴,十郎,我能给你的只有这些了,否则你根本就会对我厌倦而不欢迎我来了,我对每一次的约会是很珍惜的。”

鲍十一娘的喉头有点发苦,又道:“我在十四岁时为主人破了身,那时一点都不懂,每次陪寝时,我抵感到恐惧,只感到痛苦,就这样使主人感到意兴索然。在十八岁那年,准我脱籍从良,嫁了个丈夫也是莽汉,始终只顾自己,无形中养成对男女间事的厌恨感觉,直到二十岁时,我再入教坊,遇上了一个客人,也是一个年轻的举子,才使我真正享到了舆趣,可是他京试未第,又回家去了,以后我就很少有过乐趣。”

李益顿了顿,乾涩地问:“你很难得有兴趣吗?”

鲍十一娘悠悠地一声长叹:“很难!每一个风尘中的女人都很难享受到这种乐趣,因为她们早已麻木了,老天爷对女人不公平,在这些事情上,一定要放开心情,主动去争取,更要一个情投意合的对象配合,才能得到乐趣,在我们来说,这些条件很难凑得齐的。”

李益只有乾笑一声,自嘲地说:“我毕竟还给了你一次,总算不错了,难道你就不能再放开心情吗?”

鲍十一娘凄凉地道:“能!我每次来,就是想放开心情,为自己求得乐趣,这就是我经常来的原因,可是到了这儿,我又收敛住自己!”

“为什么呢?难道你怕我太劳累吗?”

鲍十一娘苦涩地摇摇头:“不是的,你正当少年,体力充沛,只要不是无休止的纵欲,身子是不会亏损的,我是怕我自己,女人本来就老得快,恣情欢欲,老得就更快了,可是我的孩子还小,这副担子还要我挑几年,我不敢老。”

李益不禁默然,也有点懊恼,转来转去。问题就转到钱上面,孔方阿堵,似乎是支配着每一个人的命运,每一个人的生活,这是个金钱的世界。看出了他的懊恼,鲍十一娘又笑道:“十郎!你是个聪明人,何必要攒牛角尖呢,雾里看花,醉眼赏月,才是真正的乐趣,事不可穷究,西子王嫱,到现在已是白骨黄土,你要是往深处想,世界上就没有快乐了。”

李益深深地叹了口气,道:“我也知道趣事全在蒙胧中,可是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鲍十一娘抱住他,用温柔而又酥软的胸脯紧紧贴在李益略见瘦削的胸膛上,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