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第14/24页)

谭意哥庄容道:“所以我才特别重视,而且说句良心话,一痣在身,也比较容易保护我,有时遇上些蛮缠死缠的客人,可以用此作为推托,玉朗,你体谅我一点,最多不出三五个月,我就脱籍了,那时就由得你如何了,因为我是自由之身后,可以足不出户,守定你一个人了。”

张玉朗顿了一顿,终于息下了胸中的热情之火,叹息了一声,轻轻地道:“意娘!你的意思我全明白,我很抱歉,实在我在娶你之前,也不该有此要求的,而我要如此做,也是坚定我的决心。”

谭意哥笑笑道:“你不像我,别把事情想得那么死,你上面还有高堂老母,你的终身大事可由不得你作主。”

张玉朗也知道她是在说笑话,笑道:“我作不了主,谁还能作得了主?难道还能由别人来替我娶老婆不成?”

谭意哥道:“别人不能替你要老婆,却能决定你娶那一个老婆,所以你还是安份点,别太早决定什么,当真你能为了你母亲不答应,你就跟她闹翻了不成?”

张玉朗道:“我母亲不会的,她……”

谭意哥道:“玉朗,别说了,或许我对令堂大人,比你还了解一点呢,她到现在,还不放弃你出仕之望,你替你师兄胡天广所做的那些事,不肯让家里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无非是怕她老人家阻止反对而已……”

“那件事情不同,有关于家族的门风声名,设若我失手被执,我家就会担上个盗名。”

谭意哥一笑道:“盗与娼,两者都是恶名,不甘为盗者,又岂能容许一个娼女进门!”

“韩玉娘的事我母亲知道,她并不反对我把韩玉娘领回家去。”

谭意哥道:“带回家去跟娶回家去是两回不同的事!”

张玉朗默然了,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好了!意娘,不谈这些了,反正等以后自会分晓的,现在你去赴那个粥会吧,我们回头还是要上妙贞观去的。”

谭意哥换上了一套素净的衣服,不施脂粉,又叮咛了几句,才出门而去。

张玉朗却一直无法合眼,他想了很多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谭意哥所提的那个问题了:

“母亲是否会同意自己娶谭意哥呢?”虽然母亲是很开通的,对他的婚姻也没坚持,而且还吩咐过了:“玉朗,你也老大不小了,我们家又是一脉单传,你应该早点成家,快点给我养个孙子,也别太挑剔了,只要女孩儿人品好。家世清白,就是家道差一点也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愿意要官宦人家的女儿,那怕就是种田人家的女儿都行,只要你喜欢的,娘就喜欢。”

这番话在他每次回去时,母亲一定要提一遍的,当时听起来似乎母亲已经完全放开了手,听任自己作主了,但是仔细想想,母亲还是有条件的。

人品好,那是一般普通的要求,而且也没有一定的标准,这个条件可有可无,是顺口说说而已。

家世清白,这才是主要的条件,说起来母亲的要求实在不高,家世清白,也是最低起码的条件,一千个女子中,至少有九百九十九个能符合的。

偏偏谭意哥的条件就不够,倡优店脚牙,这是公认的贱业之流,连讨饭的乞丐,流品都较他们为高尚。

虽然世俗也有笑贫不笑娼的说法,那只是一些愤世嫉俗的风凉话,或者是穷疯了的人家。

母亲是绝不会同意谭意哥做张家媳妇的。

本来还可以打算等谭意哥脱籍后再迎娶回家的,瞒住母亲不说,就股问题了,可是谭意哥偏又很执着,一定要事先说明了才肯下嫁。

这就成为难题了,使得张玉朗实在很烦,越烦就越难以入睡,一夜不眠,居然难以合眼。

干脆坐了起来,坐在谭意哥的妆台前,呆呆地想着心事,回忆刚才谭意哥对镜梳妆的那付曼妙的情形,不禁又心动了,那实在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女孩子,更难得的是玉洁冰清,才华出众。

张玉朗知道:如果漏过了她,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更可爱的女子了。

可是又怎么样才能够跟她顺利地结成连理呢?

张玉朗简直不知该如何才好,信手打开了抽屉,里面是一本薄薄的绢册,簪化小榜,以绢秀而清丽的字体,写着“可人吟草”四个字。

可人是谭意哥自己起的小字,可人小也是以此为号的,他随便翻开了几页,就被迷住了。

谭意哥的诗的确好,才情高,用句精练,哀婉蕴藉,却不带一点闺阁气。张玉朗自己承认,做不出这么好的诗来,几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绝世之作。

吟哦再三,反覆低诵回味,他整个人都沉入了诗境中,想找一两首来和她的。

可是想了很久,都未能和成一首,一首绝句,已经得了三句,结果还是无法终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