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回:嵩山近帝都(第7/9页)

钟蕴秀听到“卧龙复生”四个字,脸上一红,随即转作若无其事之态,说道:“方伯伯说得一点也没错,那金兀术正是如此逃出老鹳渠,反乘风放火,烧了韩元帅不少船只。只是方伯伯怎知定是出了叛徒?”方腊笑道:“这有何难猜?那金兀术智勇双全,深谙韬略,原本算得鞑子中出类拔萃的人才。但他究竟是辽东极北人士,怎能对江南地理如此熟悉?便如老夫自负才略无双,但若是兵困北地荒谷,又无当地人向导,便是本事再大十倍,也决计不知成千上万的小径中那一条可以逃生。莫非指点金兀术的便是那龙树和尚?他向在闽南,只怕未必能明白镇江、建康一带的水路罢?”

钟蕴秀道:“不是他,是另一个人。此人素来德高望重,若非辛姊姊亲眼所见,别说韩元帅和韩夫人不信,只怕连方伯伯你也不肯信。”方腊奇道:“此人是谁?”钟蕴秀道:“法阇禅师,镇江焦山寺的主持法阇禅师。”方腊尚未回答,胡崇圣忽地插口道:“岂有此理,焦山寺法阇禅师乃是当世有名的高僧大德,武功卓绝自不待言,佛法修为更是人所共钦,怎会叛国助敌?”钟蕴秀向他瞥了一眼,道:“阁下是什么人?”

胡崇圣目光才与她相对,立刻逃开,躬身道:“在下是大理段氏家臣,哀牢剑派掌门胡崇圣。”钟蕴秀点了点头,转头向方腊道:“方伯伯你瞧,这位胡先生远在大理,都听说过法阇禅师的声望。但凡知道法阇禅师名字的人,都决计不会相信这样的高僧大德,竟会投靠鞑子。但辛姊姊亲眼见到法阇禅师和金兀术言笑晏晏,相晤甚欢;亲耳听到金兀术那厮向法阇禅师拜谢救命大恩。”方腊沉吟道:“武林之中,精通易容之术者甚多,或许是哪个败类乔装改扮了,败坏法阇禅师的名声,那也是有的。”

钟蕴秀摇头道:“容貌可以改扮,武功却是假装不来的。辛姊姊惊骇之下发出声响,被法阇禅师察觉,好容易才逃得性命,背心却中了法阇禅师一记‘韦陀天法印’,至今缠绵不愈。若非如此,这次也不会让我一个人北上了。”方腊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与法阇禅师虽然教派有别,但相交已有数十年,决不信以法阇禅师的为人,竟会相助金人。但“韦托天法印”的掌力,修炼极难,当世除法阇禅师这等生具慧根之人,再无旁人能够练成。一时既然难以索解,索性不去费力猜想,问道:“那同龙树又有什么相干?”

钟蕴秀道:“金兀术逃出黄天荡之后,又在江南逗留了十余日,这才率众渡江北归。这十余日中,除法阇禅师外,金兀术身边又多了一人,便是那龙树和尚了。方伯伯你也知道,韩夫人的消息大半皆来自秦楼楚馆的眼线,偏偏如法阇禅师、龙树这等佛门高僧,却决计不会与青楼瓦舍有丝毫干葛。韩夫人无奈之下,亲自出马,冒险打探,才知道那龙树和尚受了金兀术之命,暗中安排了一个绝大的阴谋,便是六月十五的嵩山无遮大会。”

龚万达一拍大腿,叫道:“怪不得天龙寺、拈花寺诸位大师不肯应邀去少林寺,宁可托段皇爷出面婉拒,原来这什么无遮大会是鞑子的奸计!”胡崇圣道:“只是少林派向来号称名门正派,只怕不会公然叛国投敌罢?”方腊冷笑道:“名门正派便怎么样?那龙树和尚在武林和佛门中的声望可也算得不坏。自从道君皇帝独尊道教,信用天师派林灵素以来,天下佛门弟子早已怨声鼎沸。当初老夫起兵江南之时,少林派便曾暗中派人联络,嵩山离汴京近在咫尺,一旦本教大军渡江,吸引官兵主力,少林派便能突出奇兵,直捣京师。只可惜……唉,那也不用说了。”

钟蕴秀大为惊异,问道:“教主,名门正派不是一向说本教是邪魔外道吗?少林派怎会与本教联合?”方腊冷笑道:“哪里有什么名门正派、邪魔外道了?在那道君皇帝眼中看来,少林佛门弟子同所谓魔教妖人,也不过是五十步同一百步的分别罢了。少林止观大师佛学深湛,却不是不通世务的迂腐之辈。若非如此,你方七佛方伯伯怎能在莆田少林下院作主持?净土莲花王仇兄弟,又怎能在老夫麾下效力?”钟蕴秀惊道:“仇大师果真是少林弟子?”方腊道:“那还有假?嵩山少林寺除了止观方丈,尚有三止四虚七大神僧。仇兄弟便是三止神僧中的止贪大师了。”

他此言一出,大理诸人连同钟蕴秀,一起失声惊呼。方腊向众人瞧了一眼,笑道:“现下仇兄弟过世已久,少林派又即将举事,这秘密也不必再瞒着了。这是大宋道君皇帝自己种因,自己得果,怨不得旁人。秀儿,你便是告诉韩世忠和梁红玉,那也无妨。”钟蕴秀低头沉思,幽幽地道:“这么说,方梵王在南少林出家,乃是与仇大师交换?这是教主当年与少林派的密约?”方腊道:“那倒不是,仇兄弟加入本教,远在方梵王出家之前。我提拔仇兄弟出任十二法王之一,那是赏识他的武功才略,可不是冲着他出身少林,更不会为了他出身少林而对他猜忌提防。否则的话,也不会把数万白莲宗弟子交给他了。”说着对钟蕴秀笑道:“你爹爹入教之前,仇兄弟亦是光明左使的人选之一呢。”不由得想起当年仇释之、方七佛争位之事。想到当年帮源洞中十二法王,现下除杨幺、夏诚、傅龟年外,都已不在人世,心中忽生苍凉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