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客路青山外(第7/8页)
杨再兴更无余裕和她多说,回头看时,见方腊、张玄真二人兀自苦斗。他明知自己武功低微,决计无力介入这两大高手的龙争虎斗之中,但想眼下事急,若无教中首脑人物出头,只怕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咬一咬牙,大喝一声,奋起生平之力,挺铁枪向二人之间隔去。方腊正自骑虎难下,忽见杨再兴出手,心念电转,随手在杨再兴铁枪上一按,已借势飘开,喝道:“傻小子,不要性命了么?”
张玄真心中大呼可惜,眼见方腊退开,自己若是抢上追击,攻守易势,未必有胜算,只得向杨再兴横了一眼,见他双手虎口鲜血淋漓,脸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心知方腊虽是随手一按,却已令杨再兴受了不轻的内伤。忽然想起一事,登时惊怒交集,向方腊道:“方教主果然计高一筹,竟然暗中伏下炸药,赔上一个杨幺,便将贫道五个师兄弟一鼓全歼。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
方腊一怔,怒道:“谁说是老夫安排的炸药?”两人目光相对,同时见到对方眼中又惊又怒的神色,不约而同将眼光转向辛韫玉。张玄真伸手抚胸,沉声道:“辛姑娘,你临阵倒戈,害了贫道童师兄和董师弟的性命,我还道你只是和明教勾结,原来你竟是一意要天师派和明教两败俱伤。好毒的心思,好狠的手段。却不知是韩元帅的意思,还是朝廷的意思。”
辛韫玉脸色惨白,摇头道:“张天师,董道长是我亲手所杀,童道长也可以算是被我害死。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安放这炸药的决不是我。天师适才当也听到了,我一心要杨幺身败名裂而死,怎肯就这么炸死了他?”方腊冷笑道:“辛姑娘杀了天师派的童玄境、董玄容,又杀了本教的曾明王,显是要同时和明教、天师派过不去。什么要杨幺身败名裂而死,想来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张天师,咱们这一架,改天再打如何?”
张玄真惨然道:“天师派与明教恩怨纠葛,兵连祸结,推本溯因,乃是为维护朝廷而起。现下明教固然人才凋零,我天师派十二玄字辈也只剩得贫道一人。方教主,咱们这一架,还需要再打么?”方腊轻轻叹了口气,默然不语。
杨再兴为方腊掌力所震,内伤着实不轻,直至此时兀自气血翻涌,好容易方始站立不倒。这时眼见方腊、张玄真二人竟似要一起与辛韫玉为难,哪里还顾得了身上伤势?铁枪一横,挡在辛韫玉身前,大声道:“且慢!”
方腊眉头微皱,冷冷道:“杨再兴,老夫一生爱才,不愿伤你性命。你若知道好歹,便退开罢。”辛韫玉早知无幸,正在回忆当日与钟昂初见之时,听得方腊叫出“杨再兴”三字,终于想起,低声道:“原来你便是当年和钟公子一道的那位杨公子。多谢杨公子的回护之情,方教主和张天师今日冤杀了我,日后自会懊悔。只是此刻普天之下更无任何一人能救得了我。你我萍水之交,不必为我枉送性命。”
杨再兴心中一酸,大声道:“如姬姑娘,多谢你终于记起了我。只是我要救你,却不是为了当年的那一面之缘。方教主和张天师认定是你安排炸药,炸死了杨天王和天师派的诸位道长,我却知道,你是冤枉的。”
方腊与张玄真对望一眼,低声道:“你怎知道她是冤枉的?”杨再兴道:“小人是行伍出身,投入钟昂钟大哥麾下之前,本是宗留守麾下裨将。本朝自开国以来,便设立火药应承局,专研火器、炸药之属。宗留守军中也多用火器。是以小人听到适才爆炸之声,便知如此威力,少说也有两千斤炸药。如姬姑娘一介女流,便是有心要埋伏炸药害人,又怎运得了这许多炸药?”
方腊一怔,笑道:“杨兄弟久在军中,只怕不太明白江湖上的事情。这位辛姑娘乃是秦楼双玉中的夺魄金铃辛韫玉,乃是大有来头的人物。难道还要亲手做这等粗笨功夫?”杨再兴摇头道:“不是这般说。要找人帮着搬运固然不难,但杨天王屯兵龙阳县,至今不到一月的工夫。炸药乃是难得之物,一月之中要搜罗两千斤,已是为难,再要暗中运入龙阳,埋放在杨天王行营之下,决非人力所能为。辛姑娘再有来头,究竟不是神仙。”
方腊沉吟道:“一月之中固然不能,但钟相兵败武陵,龙阳县便是湖广义军退入洞庭湖的总咽喉。倘若辛姑娘乃是受命于韩世忠,以韩世忠之能,要事先料到杨幺屯兵龙阳,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怕杨幺尚未来龙阳,这些炸药便已埋好了。”
杨再兴道:“方教主此言,未免太小觑杨天王了。我在杨天王麾下日久,亲见杨天王如何带兵。举凡遴选、编制、教练、屯积、斥候、营寨……种种治戎庶务,杨天王都是亲历亲为,一举一动无不合乎兵法。屯兵龙阳,接应各路义军,这是何等要紧之事?杨天王岂能不事事小心谨慎?以杨天王之才,若说有人事先埋放了两千斤炸药,杨天王决计不能一无所觉,更不会偏偏选在埋放炸药之处设立行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