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御衣黄(第7/14页)



听的她提起这件事,白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天庭的决定,一般神仙又怎能抗拒。”她轻声叹息,“我并不怪你。”

“那时候,我们看到下界的惨状,也觉得天界做的太过了一些。”葛巾的眼神里满是痛楚,“可是我们都太怯弱,除了你和玄冥,又有谁敢说天帝王母的决定都是错的?”

“错的就是错的。即便没有人敢指出来,错的也不会变成对的。”白螺低声,“不过,妹妹无须自责。事实上我很庆幸当时的你们能够置身事外。那件事有我和玄冥两个人来承担便已经够了,如果再连累到任何人,都会令我们心生不安。”

葛巾不由叹息了一声,“整个天界,只有你和玄冥才是真正有胆魄有担当的——而我们,不过是一些草木人儿罢了。”

“每个人都有各自坚守的东西罢了。”白螺微笑,“在很多神祗看来,下界的凡人命如蝼蚁,但我和玄冥却不忍草芥视之,所以不惜以命相抗——但虽如此,我也并不认为所有神袛都应该和我们一样。”

葛巾默然,显然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一世,你还要去找玄冥么?”葛巾低声问。

白螺微笑颔首,脸色宁静平和:“那是当然”

“可是就算找到了,他也马上会死啊!”葛巾却忍不住低呼“何苦··为什么不让玄冥好好地在下界生活,干脆忘记一切,像普通人一样的生老病死呢?”

“死?死又如何呢?”白螺霍然回头,冷笑起来“死这种事情从来不曾令我们害怕,我们所怕的,反而是被这样的‘永生’消磨殆尽了所有力量——妹妹,千百年了,你难道还‘活’得不够么?”

为这种烈烈的风骨所震慑,葛巾怔怔以对,一时间竟然无法回答。

——是啊···白螺天女身为百花之主,毕竟和她们这些小姐妹安全不同。她所追求的、绝不是仅仅一个玄冥。而她所坚持的,又是什么呢?

“妹妹”顿了顿,白螺转开话题,望着牡丹花神微笑“在我被谪入下界不久,听说妹妹你也犯了天规离开了碧落宫,是么?”

葛巾微微红了脸“恩”

白螺微笑地看着她羞涩的表情,探究“那个人是谁?”

“他是···”葛巾红了脸,揉着手帕没有立刻回答。白鹦鹉一直歪着头静静听两人对话,此刻忽然忍不住插嘴“小姐,我知道,我知道!那个人是一个穷画匠!”

“小孩子别乱插话”白螺啐它“你听谁说的?”

“湛泸说的!”鹦鹉不服,唧唧咕咕的反驳“他上次来的时候,说让花魁仙子下凡的,是个落魄潦倒的穷酸鬼画师!”

“胡说!徐郎他是个···”葛巾终于忍不住低声反驳那只呱噪的鹦鹉,说到一半忽然发现上了当,立即噤声,低下头去羞红了脸。

“哦,原来那个独占花魁的卖油郎姓徐呀”白螺掩住口微笑,拍了拍白鹦鹉“看来湛泸那个家伙虽然看起来正经,内底却也是一个好事之徒,什么闲事都好打听”

葛巾低下头去,手指只管缠着衣袋,声音细如游丝“君宝···君宝的确是擅长丹青”

“想来是尤其爱画牡丹了?”白螺笑道。

“嗯····”牡丹花神低声,眼神柔软起来“那几年,每当花开之时,他便携酒前往洛阳,对花喃喃,几近痴狂。我为其精诚所感。又看到他画的一幅焦骨牡丹图,上面花朵娇艳柔弱,枝叶却铁骨铮铮——那时候我就想,别看他像是一个颠倒狂徒,但定然是个有侠骨的人”

花神轻轻的说着,脸颊娇艳似牡丹。

白螺微笑“能得到葛妹妹如此推许,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只是仙凡有别,妹妹动了凡心,天庭又怎会轻易答允?”

“我苦苦哀求西王母,说自己愿意脱去仙籍,乃至以千年修为作为代价。西王母终于许我下凡三生,如果三生后我尚自无悔,便可以永远留在凡世。”葛巾微笑道,有些欣慰,“而如今,已是最后一世啦!”

三生三世?白螺听到这里,便微微走神。

自从谪下凡间后,她浪迹红尘数百年,见惯人心凉薄,世情残酷,难得看到几次美满团圆的结局——而葛巾居然连接两世都是无怨无悔,那又是何等机缘……与之相比,

天庭那些长生不死和荣华富贵,那又算什么呢?

看来,巾儿这次是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那边葛巾还在絮絮地说着自己和夫君的一些琐事,说其他是怎样一个清秀文静的少年、白衣如雪的谦谦君子,又是怎样才华横溢,不仅诗文出众,更是画的一手好牡丹,再难的的是用情深挚专一,对自己在无二心——一路说下来,那人竟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竟无半分瑕疵。风华绝世的花魁在说到自家情郎时,竟然如同俗世普通女子一般变得如此琐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