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问世(1)

“五个侯爷,一锅端了,他好大的胆子!”

和阗玉杵“嗙”地四分五裂,砸出令人肝胆俱裂的脆响。

神京,三月八日,清凉殿内,帝王高坐于案,辛襄默默蹲下身。

玉制的莲花摔裂了数朵,滚得案上台阶满地都是,辛襄伸长手臂将自己身侧最大的两块碎片拾好,鬼使神差地还妄图拼合了一下,意念刚起又忽地清醒过来,松开手轻轻地将它们放回地上。

“陛下容禀,西南请罪的折子昨日便快马到了,陈留王说不胜惶恐,五侯之死乃三月节爆竹烟花之误伤。”

“有无祸心,只有他自家清楚。太子,”帝王横眉,凤眼之中倏地闪过一抹厌怒,“当年是你打包票,寡人才高抬贵手封陈留西南,若真有不可挽回之事……”

“儿臣一定好好安抚!”

辛襄接口,沉着脸,声音如那碎玉般斩钉截铁:“若真有不可挽回之事,陈留王真有不臣之心,臣必将亲自率军,将他打回西南!”

·

“可惜了。”

西南,陈留王府,春光烂漫中,堆着许多营造杂务。泥浆盆子,青石砖,吆喝干活的匠人,辛鸾背着手、迈着方步、不远不近地绕着那密密麻麻的脚手架转圈,自言自语:“哎,可惜了……这么好的宝月楼,可惜了。”

“王爷!”

远处有人呼唤,辛鸾回头,正瞅见管家绕过小径连跑带颠地往这处赶。辛鸾不解,不急不躁地扬声:“何事如此慌张?火烧你屁股了?”

管家亦扬声:“庄先生回来了!”

辛鸾浑身登时一僵,脑子卡顿着一时也思考不了“这才走俩月啊,先生怎地回来得这么早”这等复杂问题,脱口便道:“拦一拦,跟先生说本王不在。”说罢拔腿就跑,站在脚手架上的匠人还以为眼睛花了,只见一抹残影直扑东苑而去,那叫一个流星赶月,速度非常。

怪只怪事情太邪性,陈留王府占地数亩,通道小径数以百计,辛鸾刚绕过冷僻无人的香樟园,假山石还没翻过去,一把长七寸六分、厚六分、有镂面的戒尺立刻拦住了去路——

“师,师父……”

辛鸾咽了口唾沫,赔笑,有些肝颤。

庄珺一身风尘,显然是刚刚归府。老人年齿大了,鹤发鸡皮,骨瘦嶙嶙,辛鸾忍不住心中腹诽,想着他一把年纪回来不想着歇劳养神,居然先去书房拿了戒尺要教训于他。庄珺像是能把辛鸾心底那点心思都照个透彻一般,厚实的戒尺轻敲手心,顶着花白的小髻缓缓走来:“殿下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啊?”

辛鸾飞快地扫了一眼哪里可以窜逃,立刻露出可怜像来:“师父,有话好说……”

庄珺脸色一沉:“宝月楼的事,是不是你?”

“学生冤枉!”

辛鸾盯着那越来越近的戒尺,哭丧着后退两步,“明明是管事失火引起的意外,我这府上刚修好,宝月楼被炸我心疼都来不及,怎么是我的事情?”

“还敢顶嘴!”庄珺不理他嬉笑怒骂,大袖一展,一把拽出他的手心来,“啪”地就是一戒尺!“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做无益之争,隐忍为上,积蓄力量,千寻老头一群人为你练兵,你是不知道他们的进展嚒?居然还敢先行挑衅!”

“我没挑衅,这就是意外,我上表赔罪了!”

辛鸾被打得一激灵,什么体面都不要了,用力地抽回手扬起翅膀就飞,庄珺被那赤红色的翅膀一晃,先是愣了下神,紧接着又被他这狼狈不堪的落荒而逃气到激怒,一个纵身蹬上假山石,飞快越过围墙:“你站住!成何体统!”

庄先生和邹吾一般也是以身化器之人,很少出手,但武功不可量也,辛鸾不想挨打,被追得心力交瘁,眼见自己的院落就在眼前,一眼扫过,正见一人,忍不住大声求救:“守文,守文救我!”

徐守文正端着丰盛的午餐欲去书房用餐,托盘里有鸡枞鱼羹、辣炒螺肉、青椒黄喉鸡,一道一道,皆是硬菜,听到呼唤,懵然抬头,但见天边一团辛鸾火一样地砸下来,不远之后庄珺飞檐走壁,一条戒尺举得分明!他也是受过庄珺教养的,见状心里登时一突,毫不仗义地护住盘中菜肴,脚底抹油,跑得那叫比兔子还快!

辛鸾痛心疾首,但也来不及纠缠,闪电般冲进内院,一步抢进屋内,朝着铁塔般的人物身后一躲,扶住他的铠甲!

好,这下安全了。

辛鸾跑得如此狼狈,庄珺又气势汹汹而来,白角六亲不认,也不管来得是庄珺李珺,展开两臂,绷紧肌肉,猛地放一凶吼!竹帘帷幕猛地荡开,庄珺含怒而来,虽未后退,也自不会要跟白角掰手腕,他朝着他身后的辛鸾道,“你让他闪开,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小仗受,大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