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送乌行(8)(第4/6页)

到了这个时候,他是终于开始有时间去想一想了……白横秋什么反应无所谓,最好被吓的直接跑回关中,部队军心涣散,但不大可能,最多是往后撤撤,甚至伏牛山地形好,撤都没必要……关键是,司马正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敢来?会不会真打起来?

张行想了一刻钟,想的头都疼了,都想不到什么符合大势与逻辑的思路。

但是,从人心和感性的角度来看,司马正这个时候做什么都似乎是合理的……他和他背后的东都势力真的被逼到墙角了,今天路上那些话,也不是单纯在安慰下面的军士。

张首席擅自揣度,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如果是从整个东都人心来看,恐怕问题恰恰就在于东都几乎算是大赢特嬴的河内之战!

这一战,司马正采取了绝对正确的谨守关隘方略,一直压到战役最后白横秋看讨不到便宜撤军了,方才大发神威,而且不用一兵一卒,几乎是单人之力搅得河北、关西两家灰头土脸。

但这一战的影响未必全是好的,比如说司马正的过于强横,让下面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或是觉得司马正这么强,未必不能当面决战大胜;或是觉得司马正这么强,下面人一点功勋都无,单纯想求战。

而更要命的一点是,河内一战前,东都内里是极度绝望的,是已经做好了抛弃东都之外所有地盘准备的,但随着河内一战结束,他们的相关心理建设反而失效了。于是等到黜龙军突袭过来,几乎是扫地一般并吞淮西,然后又跟关西人一起争夺他们的南阳盆地时,东都人就绷不住了。

这是东都人的心思,还有司马正本人的。

张行老早就察觉到了,司马正这个人现在有一种明确的自毁倾向。

但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自毁,而是想着要带走点什么,以及留下点什么,从而证明点什么的自毁……他想要的应该是牺牲和殉葬。

至于具体内幕嘛,张行大概能猜到一些什么,无外乎就是被四御撕扯掉的天命残余投射到了他身上,他被赋予了极大天命映射的同时也早早被撕扯掉爪牙,被四御当成了此番乱世的最终奖励。

按照四御的剧本……甚至可能只是祂们的传统,各自选定的人或者群体的胜利者可以杀掉这个人,穿上他辛苦锻造的盔甲,占据东都,从而成为此番乱世的天命之主。

司马正本人应该是在进入东都这个给他预设囚笼后察觉到这一点的,于是他本能的开始愤怒、开始反抗,他对自己这身修为有一种复杂的情感,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的东西,可偏偏又想证明这是自己的东西,想证明不是那套盔甲而是他司马正本人才是真正天命映射。

他想证明,四御其实是在违背天道糟践他!

这种生存与毁灭、本我与外我、天命与人心的自我矛盾,造就了他这种自毁倾向。

这个人或许是人中龙凤,却一直没有什么主见,而现在,这种想证明什么的自毁成为了他的主见。

所以,司马正本人也是不惮于冒险的。

换言之,这一战,司马正很可能会再度亲身出战,会打起来。

想明白这一点后,张行一声轻叹。

他当然也不惮于作战,他之前跟秦宝的话也没有糊弄,他的确感觉到自己修为也随着战争天平的倾斜在跃跃而动,或者随着黜龙帮势力的扩展、发展,可能再来一场特定的胜利,就会成为大宗师。而且到目前为止,这次河南出兵其实也算是完成了战略目标……也就是扩地和进一步压迫关西与东都,以摧毁和消耗这两家的战争潜力。

但与此同时,毫无疑问的一点是,作为战略上的施压方,他这个首席错误的低估了全面战争开启后的全局崩塌速度。

惨烈不可控的战事已经发生了,而且还要继续发生,直到胜负分明。

那天他呵斥王代积,何尝不是预感到什么,而且果真只是在呵斥王代积,没有指桑骂槐呵斥司马正?没有呵斥他张首席自己?

想到这里,大年夜的,张行竟然有些睡不着了。

张首席辗转反侧,万里之外的西北方,大概是天黑的晚的缘故,自然还有人在替张首席纵情享乐……不是坐在金鹿烂翅龙椅上的窦立德,而是在中部王庭宴会上的张世昭。

张世昭张大头领是下午到的王庭,据说颠的都差点吐了,然后却花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话给说了,把事办了——家书当面送给成义公主了,成义公主还对着信哭了一通;话也给突利可汗当面说了,但突利可汗还对东部的覆灭有些懵,毕竟他堂兄都蓝反复就是那几句话,一面之词而已,所以,对于黜龙军题中应有之义的结盟要求放一边不说,这位中部可汗反而跟张世昭这个老熟人打听了半日东部覆灭过程,还有黜龙帮的架构,张行性格,包括免不了问一问这天下谁能得呀之类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