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安车行(4)(第4/7页)
弱水真气所化的大钳子落了地,便先将下方硬土侵蚀的酥软若沙,刘黑榥一锄头下去,却是立即意识到自己挖的太深了,尴尬之余,努力调整,终于把握住了分寸,轻松刨开地面,往前眼神而言,真如神仙在天上往地下开个田陇一般轻松。
本地士民从远处村庄田野中愣愣去看,虽是上午已经看到了一场,但还是不禁神驰魂摇,甚至有老者忍不住跪拜在地,念念有词,坚称是黑帝爷下凡来了。
而今日下午,一直到日落,当然没有挖十条沟渠这么多,毕竟还要不停修整和培压,却也足足挖了五条沟渠,而且其中三条已经在本地民夫的协助下成功沟通了大陆泽或者浊漳水。
这些带有高高河堤的沟渠,既能排水也能储水,旱灾时灌溉,水灾时避险,正是对付浊漳水这种泥沙偏大的河流最好最方便手段。
而回到眼下这些人中,你还别说,挖完几条沟后,不管是亲自挖了四条的刘黑榥还是挖了三条的韩二郎,都莫名没了之前的那种焦躁之态。
与其说他们就此意识到踏白骑这支工程队的效率,从而认为张行修完这些简单工程后迟早还是会去动高鸡泊这种更大更难的工程,倒不如说,当他们亲身以如此伟力参与到这简单的地理改造后,却是完全相信了张行的本意……知道这位首席绝不是因为某种场外的思量而拒绝高鸡泊工程,而是发自内心的觉得现在不合算。
原因嘛,很简单,此情此景,诚如许敬祖在那份文章中所言,古往今来,如张行这般把这般伟力用在民生之上的,不过是三辉四御而已。
便是赤帝娘娘远远见了,都要觉得这是承祂衣钵,凡人夫复何疑?
夕阳照在大陆泽上,染成一片金黄,颇有一番盛景,但此番盛景,张首席只看了两晚便看不到了,因为他还要继续顺着浊漳水把这种高堤沟渠继续修下去,而踏白骑的速度委实惊人,第三天他就转移到瘿陶县境内,看不到巨鹿泽了。
而也就是来到瘿陶县的当日,他便发现,不知道是不是乌鸦嘴的缘故,前日所言黜龙帮的麻烦果然渐次来了。
当先一个,便是水利工程的后续……黜龙帮修的快,修完就走,后续带来的一些问题则需要传导到官府和巡骑,才能再集中转达过来。
目前来看,核心问题还是更细微的水源争夺。
这是免不了的,而让张行重视的一点是,即便黜龙帮把均田授田制当成基本国策一般对待,而且还趁着大魏崩塌之际在河北系统性的拔出了各处豪强,可是,就在这黜龙帮统治的最核心区域,还是出现了明显的民间有力人士。
在这次的水利末梢争夺战中,宗族以及黜龙帮背景的基层官吏开始成为主力。
这似乎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张行不敢说黜龙帮的官府就比这些民间秩序更公道,更重要的是,黜龙帮也没这个能力将自己的行政触角放在最基层。
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让刑律部和户部一起,跟在踏白骑的后面再搞一次大规模巡审,来为这些细微争端做调解和判决。
随后,是大行台那里的问题。
黜龙帮的此轮军改已经到了尾声,而似乎是为了彻底消解之前的波澜,也的确是在张行的建议下,在一切都成定局的情况下,徐世英公布了自己的一些选择根据……他承认自己有一些他身为军务部总管的私人裁量权,但总体上还是遵照了这些将领跟部队的紧密关系以及他们在几次大规模战事上的表现。
而这个表现,就引发了黜龙帮内部的一些纷争,最终闹得有些难看了。
为什么前日刘黑榥与韩二郎没有说这些事情,原因很简单,他们是此轮军改的最大受益者,当然不会无事生非。
回到问题本身,其实争论焦点很简单,一个是最常见的争功,人人都觉得那场战役中自己如何如何,谁谁必然比不上,这一点属于老生常谈;而另一个争论的焦点就是,哪些战役有资格成为军改中人事任免的参考?
徐世英给出的是表格上清晰标注着以下战役:济阴-东郡建帮起义,历山之战,平原郡般县防御反击战,漳水之围,涡水剿灭大魏禁军战,河北-北地平定战。
争议的焦点在于,相当一部分人认为,河北-北地平定战属于伐谋、伐交、伐政,是瓜熟蒂落,军事上的发挥不大,并不能显出来打仗的能耐;而相对应的,黜龙帮在历山之战前对梁-谯一带的防御性突击战,进入河北后为了立足打的渤海郡突袭战,也都是关键战役,而且更显军事能力。
对此,张行心知肚明,这不是什么肤浅的争论,实际上,这种争端直接关系着许多人、许多团体的归属感与政治地位。一旦确定,将来也许继续影响着黜龙帮内部的政治生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