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就梨花大手大脚这事,赵广从乐见其成。

荆州离得远,既然来了,想买什么就买,他担心的是其他,“三娘,咱还得回戎州村,管事看咱买这么多,眼馋起了杀心怎么办?”

双拳难敌四手,村里上百管事,真动手,他们必输。

“我们把东西藏到山里再回难民村。”雨渐渐小了,梨花脱了蓑衣,撑着刚买的伞,东瞅瞅西看看,好像八辈子没进过城似的。

经过人满为患的铺子,指着上头白底黑字的招牌问赵广从,“二伯,上头写的什么?”

进城后,她看到好几间这种招牌的铺子了。

赵广从抬头,心里五味杂陈。

女学盛行,如果不是闹饥荒,梨花应该在学堂读书识字了,哪至于连’酒铺‘两字都不认识。

压下心底的叹息,他笑着回道,“酒铺。”

“铺”字梨花是认识的,益州城的商铺招牌都有这个字,许是益州城禁止酿酒,满大街都没“酒”字,所以才不识。

不过这酒香里好像有熟悉的香味,她嗅了嗅鼻子,收伞走了进去。

柜台的灯烛似乎快燃尽了,铺子里的光线很暗,她个子矮,更瞧不见掌柜打酒的情形,便踮起脚伸长脖子往前凑。

来这儿的都是男人,突然冒出个小姑娘,前排的人回头看了好几眼。

赵广从上前拉她,“三娘想买酒?”

酒在哪儿都不便宜,何况在这医术都卖至百两的地,他纳闷,“你阿耶不是不喝酒吗?”

赵广安的陋习是斗鸡,梨花买酒干什么?

“这酒闻着甜...”梨花不好说味道有点像桶里的酱,领刘娘子她们进峡谷,她编造说刺泡儿是种来酿酒的,实则她并不知道刺泡儿能否用来酿酒。

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茶馆的说书先生每次说到西域就会说起西域的葡萄酒,一种果子酒,在京都,漠北,东境等地颇为流行。

益州和戎州也有,但价格太昂贵,民间并没有卖的。

是以民间并没果子酿酒的配方,现在好不容易闻到熟悉的味道,当然要看个清楚。

她问赵广从,“二伯没闻到?”

赵广从一嗅,铺子里还真弥漫着淡淡的甜味。

恰好,最里头有人出来,吆喝围得水泄不通的人,“让让啊,别把我的酒挤撒了……”

男子五十来岁,捧着只青铜三脚鼎。

酒装得满,他曲起手肘挤开人潮,走得慢而紧张。

赵广从看到他走到门框外长长吐气,不由得走上去,“这是什么酒啊?”

看他视若珍宝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是什么神仙水呢。

男人把青铜鼎伸到他面前,“自己看。”

赵广从低头,顿时眼前一亮。

酒是红色的,清澈透亮,漂亮得很,而且离得近了,甜味儿溢出来,直让人吞口水。

而且不知为何,晚上吃的肉突然让他感到油腻,很想喝上一口酒解腻。

他说,“没见过呢。”

“没见过就对了。”说着,男人低头,嘴唇贴近光滑的鼎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霎时,像打通堵塞已久的关节似的,嘴里发生满足的喟叹。

赵广从舔了舔唇,“是果子酒吗?”

“嗯。”男人看向街道,好像仍然沉浸在美酒的滋味里。

赵广从又问,“什么果酿的啊?”

男人似乎没料到他还在,答道,“野果。”

“什么野果?”他瞧着颜色跟桶里的果酱颜色差不多呢。

“那就得问难民了...”男人低头又抿了一小口。

许是心情舒畅,男人耐心的说,“上个月掌柜说这个月有新酒我以为他骗我呢,没想到是真的...”

赵广从看他喝酒口干得很,取下腰间的竹筒灌了半竹筒水,疑惑丛生,“为什么得问难民?”

男人瞥他,“刚从外地来的?”

“是啊。”梨花有过所且过了明路,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赵广从应了句,接着问,“酒是难民酿的?”

“怎么可能?”男人昂起头,眉眼有几分傲色,“这酒是掌柜自己酿的。”

“难民不是开垦山林去了吗?他们挖回来的荆棘上挂着果,果子落地后,散发出淡淡的酒香,村里想卖野果,就把这事和掌柜说了,这才让掌柜酿出了与众不同的酒……”

他是酒铺的常客,粮价上涨,酒价跟着飙升他就没怎么买过酒了。

直到一个月前遇到掌柜,掌柜说这个月有新酒,价格不会太贵,他想喝酒的话今天来铺子。

掌柜特意叮嘱他晚上来。

以为掌柜念他多年照顾酒铺生意,想偷偷送他酒。

出门时,他特意挑了个小点的鼎。

没想到想岔了……

早知道就带大点的鼎了。

现在好了,他就是回家拿装酒的鼎也买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