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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船时大概需要特别当心吧?”验尸官问。

“在大海上航行,谁都得头脑冷静,这我不否认。可德温特夫人的船并非你在克里斯看到的那种一刻离不开人的容易倾覆的小船。它坚固结实,能经得起大风大浪。有时气候比那天夜里还要恶劣,德温特夫人照样驾船出海。那天夜里只不过刮了些阵风罢了。我一直都对人说,我简直不明白德温特夫人的船怎么会在那样的夜晚失事。”

“可是,德温特夫人如果像大家推测的那样下船舱取衣服,海岬那儿突然刮来一阵狂风,不就把小船吹翻啦?”验尸官问。

詹姆斯・泰勃摇摇头,固执地说:“不,我认为不可能。”

“恐怕实际情况正是如此,”验尸官说,“我觉得德温特先生或我们当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把事故归咎于你的手艺。在航海季节开始的时候你装修了那条船,并说它状况良好,经得起风浪,我想知道的就这些。已故的德温特夫人一时放松了警惕,丢掉了性命,小船载着她沉入海底,这是一次不幸的事件。这类事故以前也发生过。我再次声明,我们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对不起,先生,”造船工说,“另外还有些情况呢。如果你允许的话,我愿作进一步解释。”

“好吧,尽管说。”验尸官说。

“情况是这样的,先生。去年的事故发生之后,克里斯有许多人都对我的技术说长道短,有些人指责我不该把一条漏水的破船交给德温特夫人出海。为此我失去了两三宗生意。那可真是大冤枉,但毕竟那船沉了海底,所以我有口难辩。后来那艘轮船搁浅,这诸位都知道,德温特夫人的小船被发现,并打捞出了海面。昨天塞尔上校亲自请我去查看,于是我就去了。我想证实,尽管小船在海水里浸泡了一年或更长的时间,但我干的活儿是没有问题的。”

“哦,那是十分自然的,”验尸官说,“但愿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是的,先生,我如愿以偿了。我所干的活儿无懈可击。塞尔上校把小船打捞到了驳船上,停泊在入海口,我跑到那儿检查了小船的每一个角落。沉船处是沙质海底,对此我问过潜水员,是他告诉我的。它根本没有触礁,离礁石足有五英尺远呢。它横卧在沙地上,通体没有岩石撞击的痕迹。”

他停了下来。验尸官直盯着他,期待着下文。

“完啦?”他问,“你要讲的就这些?”

“不,先生,”泰勃一字一顿地说,“还没有完呢。我想提出的疑问是谁在船板上凿了个洞。那不是礁石撞的,因为最近的礁石也有五英尺之遥。再说,那根本就不是礁石碰撞的痕迹,而是窟窿,用尖铁凿出的窟窿。”

我没敢看他,而是把目光盯在地上,那儿铺着油布——绿色的油布。我的目光就落在油布上。

我不明白验尸官为什么不说话。冷场的时间怎么这样长?当验尸官最终开口时,他的声音显得非常遥远。

“此话怎讲?”他问,“什么样的窟窿?”

“总共有三个窟窿,”造船工说,“一个在船首的锚链舱旁,位于吃水线以下的右舷板上,另两个挨得很近,都位于船中央底舱板下。压舱物也移动了位置,被抛到了一旁。还有一件蹊跷的事件:海底阀被人旋开了。”

“海底阀?海底阀为何物?”验尸官问。

“就是安装在盥洗池或厕所管道上的活塞,先生。德温特夫人让我在船尾装了个小厕所,船首还有一个水池子供她洗东西用。两处都安有海底阀,航海时总是旋得紧紧地,不然海水会涌入船内。昨天检查时,我发现两个海底阀都被旋开了。”

天气很热,热得让人受不了。他们为何不打开窗户呢?空气如此沉闷,不憋死人才怪。屋里的人太多,简直太多了,都呼吸着相同的空气!

“船板上凿有窟窿,先生,海底阀又开着,那样的小船不多久便会葬身于海底,大概连十分钟都用不了。小船离开我的修造厂时,上面并没有窟窿。我为自己干的活感到自豪,德温特夫人也赞不绝口。先生,我认为那条船根本没有倾覆,而是被人蓄意凿沉的。”

我得设法走出房门,再回到那间候审室里。这儿缺乏空气,旁边的那个人愈挤愈近……我前边有个人站了起来,接着大家都议论起来,所有的人都在讲话。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茫茫然什么也看不见。空气非常热,热得人难受。验尸官要求大家肃静,接着说“德温特先生”怎么怎么的。我看不清情况,前边那女人的帽子挡住了我的视线。迈克西姆此时站起了身。我只觉得自己不能看他,不应该看他。我以前也曾有过类似的感觉。那是什么时候来着?我说不清,记不起来了。啊,对啦,有那么一次我和丹夫人在一起。当时她跟我都站在窗前。此时此刻,丹夫人也在这地方聆听验尸官的言辞。迈克西姆正直挺挺站在那边。地板上的热浪冉冉升起,向我迎面扑来,蒸烤着我湿漉漉、滑腻腻的双手,拂动着我的脖颈、下巴和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