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第2/4页)

三叔则是反着的。

他身边始终只婶母李氏一人,他风流之处在于对万事都是一副冷眼旁观、散漫调侃的态度。爹爹曾说三叔“最是多情,也最无情”,平心而论,阿姒艳羡他的我行我素,却做不到这样无情。

想起爹爹,阿姒趁机问道:“三叔,我爹爹是怎样的人?”

“你这孩子,还真是失忆了。”

提起长兄,陈季延不羁减淡几分,露出怀念又无奈的笑,甚至有些讥诮:“我那大哥啊,是温厚但古板的好人。”

这话虽听着不大敬重,但从三叔口中说出,已算是好话。

爹爹的确温厚,但说他古板,阿姒却不认同,爹爹墨守成规是因他是陈氏长房长子,凡事必须慎重再慎重。

阿姒又问:“那我爹爹是如何去世的,可有给我们姐妹留下什么遗言?”

“你爹爹是个忠君的良臣,可惜护送小太孙南下时受歹人陷害。彼时我不在颍川,你二叔带人前去接应,可惜去得迟了,只带回你爹爹的遗体,至于遗言,应当是没来得及留的。”陈季延看一眼茫然失落的阿姒,复又长叹:“如今族中尚有你二叔操持,只可怜了你们姐妹俩。”

闻言,阿姒望向二叔。

二叔正好望了过来,目光落在这边一瞬,瞧着竟有些心虚。

陈氏百年簪缨世家,因祖父那一代规矩是家主之位传贤不传长,为夺掌家权,曾斗得血亲相残。

到了祖父这一代,便改为长子继承家主之位。祖父膝下三子,父亲德才兼备,是众望所归的下任家主。二叔无主心骨更无才,但善于逢迎为人圆滑。三叔则完全游离于世外,前几年还好,这两年里越发不羁,三房的产业都交给二房代为打理,几个孩子也不闻不问,全靠三婶母操持,哪有心抢班夺权?

阿姒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测。

会不会,当初二叔是故意去迟?

毕竟只要稍稍去迟,父亲出了事,族长之位便顺理成章落到二叔头上。

这个猜测刺得她心里不得安宁,连带着说笑的心思也没了。

她深知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相较于怀疑,更紧迫地想去查证。

如何查,阿姒率先想到阿姐。

但上次入宫时,她同阿姐要几个信得过的侍从时,阿姐的话让阿姒意识到,姐姐虽圣宠加身,可因陛下控制欲太强,她能用之人皆需经由陛下之手。

但二叔是陛下亲手提拔的。

二叔如今是族长,身后是整个陈氏,他虽重利,但城府不深,好控制。

陛下初登大位,受各世家制衡,身边正缺人,不会为了个用不上的去世之人,动能用上的在世之人。

阿姐不便去查,还有谁能?

阿姒想到了表兄,当初四娘死于坠崖,表兄难道就不曾起疑?

她捉裙起身,欲去内院寻姜珣。

走出一段,阿姒再次犹豫了。

坠崖前,姜四娘言行怪异,还试探起父亲的遗言。这让阿姒很难不怀疑是有人借四娘行事。这个人,会是舅舅么?

表兄心性虽正直,但他是舅舅的继承人,多少承袭了舅舅遗志,哪怕不会伤害她,也不会去查。

谨慎起见,暂时不宜和表兄商议。

阿姒沮丧地往回走。

她算是明白为何有些人已坐拥权势富贵,却还想爬得更高。

如今她才知道,自己身份虽贵重,也坐拥万千富贵,她的权势和富贵来自于家族,当她想查的是族中人时,这权势便成了绣花架子,简直形同虚设。

一转身,撞见晏书珩。

难得的是,他并不像往常噙着逗弄的笑,目光幽邃但温柔,看样子已静静观察了她许久。他轻声叫住她:“十娘今日生病,阿姒可要去府上看看她?”

阿姒无力地摇头:“不了。”

从前在儿女私情、日常琐事上与他斗心眼子时,偶尔骗到他,她便沾沾自喜。可眼下才意识到,她所谓的小聪明,或许在他这样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看来,只是猫抓狗挠的小把式。

白色袍角停在眼前。

青年温柔关切的言语像一把撑在头顶的伞,缓慢展开:“怎么了?”

阿姒扯动唇角笑了。

“没什么。”

她侧过身,与他擦肩而过。

晏书珩看向她寂落的背影,声音不由放低:“我对阿姒亏欠诸多,你若有难处,尽可来寻我,我在所不辞。”

阿姒慢慢转身。

晏书珩在她眼底看到一抹久违的彷徨和脆弱,旋即化为讥讽。

她似是在讥讽他,又似自嘲。

晏书珩定定看她。

阿姒深吸一口气,她很快驱散了无济于事的自怨自艾。

她走向晏书珩,像饥肠辘辘的鱼,走入对她大张着的渔网。“长公子适才,是又想借十娘之名约我外出么?”

似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直截了当,晏书珩,愣了一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