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6页)

晏少沅有用兵之才,却对权势之争稍迟钝。晏三爷抚须,给儿子分析一番当前各方态度,晏少沅若有所悟:“这一切定是他谋划过的结果。他果真比我更适合统领晏氏。”

晏三爷嗤之以鼻:“当你手握权柄,有多方力量可以调动时,只要稍微有点才智,也能胜任。”

见儿子并无要争的打算,晏三爷声音渐冷:“原本你也是族长候选人,可晏书珩却在三年前诬陷我算计他。鸠占鹊巢,此恨难消!”

提到那事,晏少沅有了波动。

晏三爷趁机道:“只有晏氏的人去统领这支兵马,才真正算晏氏的兵权。你是如今晏氏中最有领兵之才的,若肯同他低低头,尊一声‘长兄’,此子虽狠辣却重家族利益,必会向朝中举荐你。即便他不愿,老太爷也会命他如此,届时何愁没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晏少沅剑眉深锁:“父亲,若我需得借着晏书珩才能出人头地,那我更无资格去争族长之位。”

晏三爷神色冷下:“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是能屈能伸?他晏书珩是靠着先太子和祁氏父子才得以施展身手,若他如你一般清高,今日就不会得你上级尊一声晏中书!你自斟酌吧!”

他说罢拂袖而去。

晏少沅独坐许久,才推门出去,到正厅附近,正好见晏书珩同一官员有说有笑地走来。那官员正是晏少沅顶头上司,比晏书珩大了十几岁,此刻却简直要把“相逢恨晚”刻在脸上。

晏少沅步子放慢。

晏书珩恰好看到了他,含笑同他颔首,正好那官员被人拉去饮酒,晏书珩便朝晏少沅走来。

“数月未见,二郎可还好。”

晏少沅一如既往的冷淡:“尚可。”

晏书珩笑了笑:“那便好。”

晏少沅看着他毫无芥蒂,甚至称得上关切的目光,语气稍缓:“听闻长兄在外遇刺,今可还好?”

这句长兄说得飞快,好像不得不走过场,又心不甘情不愿。

晏书珩仿佛未察觉,温声道:“并无大碍,但因遇刺与一位故人重逢,失而复得,也算因祸得福。”

晏少沅完成了父亲让他唤晏书珩一声兄长的嘱咐后,便要离去。

晏书珩却破天荒闲聊起来:“适才和九郎闲谈间说起两年前,不免提到那唤陈氏阿姒的小女郎。”

晏少沅诧异:“不是姜氏阿姒?”

晏书珩笑笑:“那便是我误解了。九郎说他们只有兄妹之情,还以为她是陈家女。九郎还说,那小女郎曾说,待她十七岁时要嫁给少沅。”

晏少沅眉头一皱:“他连这都告诉你了?”连九郎都被他笼络住了,这人果真善于谋算人心。

一时间,晏少沅心绪复杂。想起那个早逝的女郎,惋惜道:“小女郎说的戏言罢了,不必当真。逝者已矣,莫再拿她当谈资了。”

言辞间,颇有回护之意。

晏书珩笑容蒙上一层若有似无的寒雾,那片冷雾很快散去,他又和煦如初:“可惜啊,若非意外,说不定,我此时该唤阿姒一句弟妹。”

他叹息着,提步朝厅内走去。

晏少沅觉得今日的晏书珩很怪,或许怪的是打算低头示好自己。他实在做不到曲意逢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朝反方向离去。

晏书珩回了席间。

案是仍放着她未喝完的半杯酒,他端起杯子,在手中把玩。

杯子是颇受时下贵族青睐的琉璃杯,在烛下光华璀璨。杯中酒水清凌凌的一汪,装在这琉璃杯中,像极了美人的眼眸,妩媚又透着干净。

看似清澈无害,处处透着无辜,却诱着人一杯接一杯地饮。

直到大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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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觉已为她丧失理智。

晏书珩看着酒杯,笑了。

他端起酒,正要放到嘴边,身后侯着的侍婢忙道:“长公子,凉酒伤身,婢子再为您热一热吧?”

“不必。”

晏书珩一饮而尽。

冷酒入腹,凉意从胃里窜至四肢百骸,却又叫人气血沸腾。

犹如同时置身于冰火之中。

酒是陈家人带来的三春寒,数月前送别时祁君和送了他一坛,据闻此酒只陈家人会酿,采初春雪水酿制,埋在树下三年方成,故名三春寒。

祁君和称此酒极其难得。

可如今陈氏一送便送来了十坛,也许是陈氏族人勤于酿酒,故而存酒众多。也许,所谓因埋在树下三年才得名的“三春寒”,该叫“半春寒”。

甚至可能只是“半日寒”。

他们陈家人,可真是会骗人。

或许她也可能是陈家人,毕竟她惯会把随处泼洒的热情说得珍贵无比。好似这份热情,只给过他一人。

可阿姒失了忆,因为过去的事与她计较实在不厚道。

况且过去的事原本也不算大事,只是因为现在对她上了心,那些事才能进入他心里大肆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