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官

沈鹮上前几步,瞥了一眼零散在地上的尸体,应是五个男人,年龄不一,但瞧着残留下来的胳膊腿,应当都是练家子。

晕倒的那个还算完整,只断了一条腿,身上的衣裳虽被血水打湿却不难看出他也是出自世家。

沈鹮一步步走入阳光下,霍引便跟在她身后,举着叶子替她遮阳。

待她蹲下去为那男子止血,保住其性命后才发现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

沈鹮微微蹙眉,仔细去看那被血水打湿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衣裳,勉强可以从脏污的衣角上瞧见玄武驼金的印记,她心下一沉,想起来这人是在哪儿见过的了。

旖屏楼……

沈鹮刚来隆京的那一夜,前来将她带给上官清清发泄威胁的,便是此人。

再看那些零碎的尸体血肉,想来死掉的那些也是上官清清的手下。

震惊,不解,还有些唏嘘。

沈鹮抿嘴,确保这男人暂且不会死,再抬眸看向站在她对面不远处,晃着一把银柄绣金丝桃团扇的少女露出笑眯眯的眼,好奇地将目光落在霍引身上来回打量,偶尔瞥沈鹮一眼。

“你这契妖,长得倒是俊俏。”少女说罢,目光毫不掩饰地端量着霍引的外貌,甚至与身后的朱袍御师谈问:“你可瞧出这妖有多厉害?”

朱袍御师方才已盯着霍引与沈鹮看了好几眼,从沈鹮能在一片竹叶上画下符文这一点,他便确定沈鹮的能力远在眼前这位骄纵的大小姐之上,至于他……朱袍御师倒不认为自己单打独斗会输给沈鹮。

只是一点。

御师之间的较量亦有文武,文在法术符文、设界摆阵、星图推演,但武斗,便是驭妖。

驭妖比拼的是契妖之间的力量,一个御师的能力不足,便是再厉害的契妖他也绑不住,甚至可能在驭妖过程中被妖力反噬,失智的妖祸害百姓,御师也会深受其害。

在文上沈鹮未必比得过朱袍御师,可若他们比契妖……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腰间挂着的腰牌,腰牌上的绘纹至少有六个,便代表他有六只契妖,偏偏没有一只妖能在眼下放出来,与那名化作男子模样的妖一较高下的。

阿旭为赤金虎,在虎妖群中也是王者,曾在万两金楼中连胜十局成为常胜将军,若非花了大价钱,一般人谁能将他从万两金楼中买回来?阿旭常年以血肉为食,妖性杀戮,残暴无脑,便是这样一只虎妖,方才也险些丧了命,有如此能力的契妖,谁敢与之争斗?

华裳少女见朱袍御师没说话,眼神中的兴趣更盛:“这么看来,他应当是顶顶厉害了。”

朱袍御师笑一笑,再朝沈鹮看去一眼,面带乌隼面具的女子马尾高束,一叶芭蕉遮住了大半身阳光,她垂在身侧的手指缠绕着一丝丝金线,那是随时战斗的姿态。

她很厉害。

朱袍御师收回目光,亦收回方才自己心中的打量,他未必斗得过沈鹮。

以纸为符,朱砂为文,是最简单的法术,但能以石、叶为符的,至少可及中等御师,朱袍御师已是朱袍六级,若此番大朝会上能得名次,来年便可擢紫袍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以风、以光为符。

只是他心中奇怪,如眼前女子这般能力的御师,不应该是无名无姓之人,即便她不是隆京的人,也该是某个世家的子弟,怎一点标示也没有?

不,还是有的。

男人看见了沈鹮腰间被她袖摆遮住的,不太起眼又不可忽略的魏家双鹤云腾腰牌,腰牌边角的印记,果然是个紫袍。

沈鹮察觉到男人的视线,也朝腰间看去。

这双鹤云腾腰牌是魏千屿从郎擎的身上拽下来的,郎擎是个紫袍御师,想来便是这个腰牌让对面的人迟迟没有动手。

隆京的权贵众多,敢白日杀人的绝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那少女身后还有几名御师,沈鹮不好在尚未参加朝天会前得罪人,可见死不救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眼下对峙分外尴尬,她是装作没看见好,还是将那断了腿还有一口气的男人救下,丢到上官家的大门前好?

“喂,那女的。”华裳少女晃着团扇,笑眯眯地望向沈鹮,开口道:“你的契妖卖多少钱?”

沈鹮微怔,霎时皱起眉头,只觉得被人侮辱了。

诚然这世上有买卖妖的地方,可这等行径在沈鹮看来本就有违人道,何况这少女对她态度轻浮,更是令人不爽。

见沈鹮沉默,少女还以为她怕自己出不起钱,便道:“随便你说个价,我上官家没有给不起的。”

搬出氏族名号,若是一般识趣的御师便不敢与她作对,乖乖交出契妖就好。

少女从前一直都是如此行事,从未被人拒绝过,故而胸有成竹,只等着那俊俏的男子成为自己的契妖。

沈鹮的手握紧成拳,深吸一口气道:“上官家的小姐,都是这般猖狂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