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求见

牛车七转八弯, 停在一处民宅前。

中年汉子进了民宅之后,有人出来将那牛车给牵走。一刻钟后,一位身着锦衣富贵老爷模样的中年人从后门出来, 上了停在那里马车。

马车低调普通, 除了宽大之外没有再无显眼之处,但若是懂行的人见了,必定一眼认出这辆马车的不凡, 因为这一辆外表包裹着普通材质的玄铁马车。

玄铁马车穿过巷子与街道, 最后停在穆国公府的门前。中年人下了马车,抬头望着穆国公府门外那护国神府四字时, 面色沉重而严肃。

谢夫人见到他, 即刻迎上前来。

“公爷,你这一早是去了哪里,脸上这是什么?”

原来这人正是穆国公谢江。

他的脸上还有一小块没有擦干净的黑印,等到谢夫人替他弄干净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坐下,脸色越发凝重。

手臂上火辣辣的痛还在,然而他皱眉并不是因为挨了一鞭,而是那挥鞭之人的品性。一个仗着出身地位随意欺辱无辜之人的女子, 如何能成为他们穆国公府的下一代主母。

以前他还以盛国公府亲自教养出来的孙女应该不会差,却没想到如此之令人失望。眼下哪怕两家是真有婚姻,他也不能同意。

谢夫人见他脸色难看,识趣地没再问。

他们夫妻多年, 实在是聚少离多,不似别人的夫妻那般亲近。

夫妻二人静坐一会后,他吩咐下人去请谢弗。

“公爷, 不管你在外面听说了什么,等会都要听弗儿解释。弗儿向来性子淡, 这些年从来无所求,他好不容易喜欢一个姑娘,你可不能硬生生地拆散,到头来闹得父子离心。”谢夫人以为他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将儿子叫来是要训斥一番。

“夫人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样不明事理的父亲吗?他自小有心疾,纵然这些年调养得当,但终归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我是怕他憋在屋子里久了,身体又有不适,让人请他过来陪我下盘棋。”

原来是这样。

公爷到底还是心疼儿子。

谢夫人欢喜起来,忙命人摆好棋盘。

她亲自沏茶时,只听到穆国公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若非弗儿的身体不妥当,以他一身的才情武艺,我必是要让他从军的。”

茶水的热气顿时氤氲了她的眼睛,一片濡湿。身体不妥当的是她的长生,不是她的弗儿,可是她不能说。

这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瞒天过海独自承受。

穆国公看过来,歉意道:“夫妻多年,你我聚少离多,我欠你实在是良多。罢了,以后就让儿子在京中当个文臣也好,还能常伴在你身边。”

谢夫人眼中的水气化成了眼泪,从脸颊滑过。

当母亲的都有私心,战场之上刀枪无眼,边关更是荒凉。她不愿她的儿子后半生都要固守在那里,她的儿媳和她一样年年月月独守着偌大的国公府。

如此,也好。

她侧身擦拭,又重新沏茶。

茶水渐湿时,谢弗来了。

白衣飘飘,温其如玉,恰似神子刚下了琼台仙阁。他经过那一片莲花时,仿佛有风拂过,直叫那不蔓不枝的佛花都低了头。

走得近了,越发俊美无双。哪怕容色淡淡,眸中却是一片璀璨光华。像是原本平静的镜湖中洒落了无数星辰,一夜之间星河浩瀚。

谢夫人眼神微动,这孩子似乎是有些不一样。到底是有了心悦的姑娘,瞧着没有以前那么无欲无求了。

谢弗进来,先是向父母问安。

穆国公一指棋盘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

下棋无言,观棋无语,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父子二人相互落子的声音,很快棋盘上的黑盘两色厮杀成一片,交织成错综复杂的阵型。

不到半个时辰后,穆国公认输。他虽是输了,神情却十分愉悦。谢夫人也很欢喜,夫妻俩看向儿子的眼神都带着欣慰与骄傲。

有子如足,如何不让人欢喜。

穆国公起身,示意儿子跟上。

父子二人出门,一前一后。

谢夫人倚在门口,目光凝望着他们的背影。父亲的身型高大威严,步伐间都透着武将的霸气与凌厉。儿子修长如竹芝兰玉树,行仪如玉山倾倒。

有夫有子如此,是她之幸。

“你有没有觉得弗儿好像变了?”她问石娘。

石娘想了想,道:“老奴瞧着,世子爷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淡淡,但好似和国公爷更亲近了些。”

正在这时,刚出院子的穆国公不知为何踉跄了一下,旁边的谢弗立马伸手将他扶住,且并没有立即松开。

仅是那须臾间的亲近,却让谢夫人红了眼眶。

这十一年来,她看着儿子变成全雍京城最出色的世家公子,但是她知道哪怕自己再多的关心和爱护,也从未真正走进过儿子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