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更 处理金玉。

婉竹凝望着齐衡玉, 好似是在揣摩着他话里的深意。

交代。

什么样的交代?

她与杜丹萝之间隔着血海深仇,且在身份地位上还有天堑之别,她绞尽脑汁地想要为邓嬷嬷报仇雪恨, 为此不惜以肚子里的孩子相搏, 可却是连杜丹萝的一根汗毛都没有撼动。

也是在这一刻, 让婉竹明白了她寄希望于齐衡玉的念头有多么的愚蠢, 眼前的这个男人或许对她有怜爱和欢喜,可再怜爱、再喜欢,她也不过是这钟鸣鼎食大族里的一个妾室。

这世上哪有人会为了个妾室去休弃自己的正妻?

是她痴人说梦、异想天开。

也是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会企盼着齐衡玉来为她做主。

一向清明的她竟也会犯起这样的糊涂来, 实在是可笑和愚蠢。

良久, 婉竹才缓缓地藏起了自己眸中潋滟着的所有情绪,只对齐衡玉说:“爷要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他说。

齐衡玉心中愧怍难安,只在临行前越过层层叠叠的床帐望了婉竹一眼,觑见她淡然沉静的眉眼, 便觉得空落落的心口好似吹过了数道呼啸的冷风。

*

三日后。

月姨娘临产,齐国公一接到消息便赶去了京郊外的家庙, 齐老太太也让丫鬟们点起了烛火,跪在蒲团前为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诵经祈福。

只是她虽求的是孩子康健,可意图却是想让那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后为齐国公挡煞挡邪, 一辈子在安国寺带发修行, 并不踏进齐国公府内。

天明时分, 陪同着齐国公前去家庙的迪安赶了回来, 向齐老太太禀告了月姨娘诞下男婴一事。

齐国公高兴的不知所以, 抱着襁褓中的男婴不肯撒手, 若不是孱弱无依的月姨娘白着脸请齐国公留下, 他便要把孩子堂而皇之地带回齐国公府了。

什么佛法高论, 什么去煞挡灾,他统统都不在乎了,怀里的男婴分明是他与月姨娘爱情的结晶,阖该被接进齐国公府做大房的少爷才是。

只是月姨娘却死死地攥住了齐国公的衣角,声声恳切地哀求道:“妾身知晓爷爱重麟儿,可他与佛法有缘、又能替国公爷挡灾除煞,断不能轻易入了凡尘。”

归根到底,月姨娘也只是普世里最平凡的一个母亲,怀胎十月挣命般生下了骨肉,所求所愿也不过是他能平平安安地长大而已。

大房的世子一位早已是板上钉钉,李氏与齐老太太都不是省油的灯,与其让儿子身陷齐国公府后院的旋涡之中,倒不如让他在安国寺内逍遥长大。

她只要利用好齐正的这点愧疚之心,儿子的一生便会顺风顺水。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齐正,月姨娘睡了一觉醒来后第一时间去瞧襁褓中的儿子,瞧见一张皱巴巴又香香软软的小脸后,心蓦地软成了一滩春.水。

将小小的人儿哄睡后,她便让采珠上前扶她起身,只道:“我有件事哽在心里怎么也下不去,你去拿了笔墨来,我要给金玉写信。”

采珠面露难色,只道:“姨娘刚刚生产完,还是不要劳神劳思的好。”

月姨娘却摆了摆手道:“无妨,便是为了麟儿的将来,我也能撑一撑身子。”

提笔写下书信后,采珠在信件封口处戳上梅花私印后便钻入了迷蒙的夜色中,由家庙的仆妇们替月姨娘跑这一趟。

彼时的金玉已然陷入了与碧桐院格格不入的处境中,婉竹对她不再百分百的信任,她虽仍挂着大丫鬟的位份,可在内屋里却全然插不上手。

碧桐院内的小丫鬟们隐隐有唯容碧的吩咐是从的态势,对金玉颐指气使的态度则只是面上奉承,心里不屑的很儿。

且碧珠、碧白和碧荷这一堆丫鬟也明里暗里地与金玉过不去,平日里当她这个大丫鬟不存在便罢了,今日又是因煎药的事与金玉起了争执。

这些时日金玉受了婉竹的薄待,起先还秉着一口气不肯向婉竹低头,可后头听多了冷言冷语,心里即是恼怒又是伤心。

她是自竹苑起就与婉竹同甘共苦的丫鬟,对婉竹可谓是忠心耿耿。

当初婉竹也是靠着月姨娘的襄助才得以走进齐国公的内院,如今有了身子,难道就要与月姨娘划清界限了不成?

金玉本就不觉得自己有半分错处,现今更是埋怨起了婉竹的薄冷无情,以及容碧、碧白等丫鬟的狐言媚主的行径。

她按例去小厨房里领自己的膳食份例,正巧听见一墙之隔内的碧珠正在与碧白调笑,当即便冷笑一声欲往寮房内走去。

可不知是谁煽起了手里的扇柄,呛得碧白直蹙起了柳眉,只道:“你怎么做事冒冒失失的,和那金大棍一样?”

“金大棍”一词让金玉倏地停下了步子,她侧耳倾听了一番,总觉得这恶意满满的昵称与她脱不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