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幽燕长风(1)(第2/3页)

“六十年前,韩林儿溺于瓜洲时,姬贵妃刚刚诞下龙子。当时群雄并起,中原逐鹿,那对母子为求生渡海而去。难道说,六十年了,他的后人还妄图纠结信徒,以此来兴复韩宋?”皇帝冷笑道,“纵然他们青莲宗纠集乡间大堆痴夫愚妇又有何用!韩林儿当初谎称赵林,本就是冒名的大宋后裔,如今天下皆知其为假货,但凡有点见识,谁会奉姓韩的为帝?”

朱聿恒深以为然,只是提醒道:“但,前朝疆域辽阔不可一世,太、祖从一介布衣起事之时,亦托以青莲宗麾下的红巾军。如今我朝虽盛世太平,但天下之大,总有饥馑灾荒之处,民变不可不防。”

“你不必忧心这个,丢给朝中那群家伙去办。”皇帝将话题拉回来,道,“所以,这个司南,也是青莲宗之人?你是否想过,她与你同行,或许也是经人授意?”

对于此事,朱聿恒并无确切把握,但他还是说道:“孙儿自会留意,但阿南,未必是青莲宗的人。”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的面容上,像是在审视他的内心。

但见朱聿恒神色坚定,一意庇护阿南,他便也放过了,只问:“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置那个竺星河呢?”

这事,朱聿恒确实没想好。见他迟疑,皇帝说道:“世间所有难决断之事,都只需一个字。”

朱聿恒心知他下一刻吐出来的便是个“杀”字,便道:“他与孙儿的病情有关,以后或许有托赖于他的五行决之处。”

皇帝停了一停,问:“为何?”

“魏延龄诊断我的奇经八脉每隔两月会断裂一条,八条尽断之时,便是我无力回天之日。但,孙儿这两月来,发觉自己的脉象,并不是莫名发作,而是,会与灾祸一起发作。”

皇帝抚须点头,肯定了他的想法:“第一次,三大殿火灾;第二次,黄河水患。”

“因此,孙儿相信,这怪病必是有人秘密下毒所为。此人用心险恶,将孙儿的怪病与天下灾祸相连,怕是要借此来打击孙儿、朝廷甚至天下民心。因此孙儿一直隐忍不发,就是担心此事泄露后,徒增流言,引发朝野不安。”

“此等装神弄鬼的把戏,正是青莲宗最擅长的把戏!”皇帝拍案而起,怒不可遏,“聿儿,难得你如此识大体,朕心甚慰。只是以后如此大事,你定要首先告知祖父,别再一人独扛。”

“是。”朱聿恒垂首应了,又道,“孙儿一开始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也是茫然无措。但这些时日以来,渐渐考虑清楚,既然对方设了如此之局,我们何不反客为主,扭转乾坤?他要以孙儿的病情来攻讦我朱家,那我们亦能以此作为钥匙,利用这几条即将溃乱的经脉,寻找灾祸发生地并将之破解,打开平息祸患的安定之门!”

皇帝错愕地瞪大了双目,盯着朱聿恒久久不开口。

六十余年人生,二十来年帝王生涯,他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可在这一刻,看着面前这个面容上写满坚定信念的孙子,他下巴的胡子,微微颤动了几下。

他想说什么,但终究,在长久的沉默之后,皇帝只是拍了拍自己最挚爱孙子的肩膀,说:“好,我朱家儿孙自当如是!人生天地间,刚强执烈方是立身之本,若有忤逆作乱者,必当迎头痛击,绝不委曲求全,苟且偷生!”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阿南醒来时,推窗看见外面高远的天空。北方的天似乎比南方要更高一些,那蓝色也更耀眼。

瞥了一眼葛稚雅窗外,几个护卫站得笔直,也不知道昨晚几点轮班的,怎么精神还这么好。再一想,阿言说还有几个女暗卫盯着葛稚雅,阿南不由得又揉了揉自己的手肘。

“同在客栈,你们彻夜盯人,我一夜睡到天亮,真是羞愧。”

用过早膳,阿南见楚元知正站在门口,一直向外看,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笑了。

原来是一个捏糖人的老头,此时一大早哪有生意,正在闲极无聊捏着小猪小羊。

阿南见楚元知一脸馋样,便笑着走过去,买了两支糖猪,回来递了一个给楚元知。

楚元知一脸尴尬,忙摆手道:“我一个大男人,吃这种东西干什么。”

“别装了,走之前你家小北都告诉我了。”她咳嗽一声,装出小北那小大人的口吻,说,“南姐姐,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我爹偷吃我的糖!他什么甜的都爱吃,连芦苇芯子都要拔、出、来嚼一嚼!”

楚元知顿时狼狈不堪,嗫嚅道:“小孩子……就爱说笑,我这么大的人了偷吃他的糖干什么?”

“不吃吗?不吃我丢掉了。”阿南作势要把给他的糖猪扔地上去。

“啊……这怎么可以糟蹋东西呢?给我吧……”他赶紧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