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阿似!把刀放下!”裴俊大喊,因为太过震惊,他忘记何似已经听不见声音这个事实。

何似却在恍惚之中猛然清醒,触电似的扔开手术刀。

水泥地面上,泛着冷光的刀刃上有血迹残留。

裴俊大步走过来,挡在何似身前,密不透风。

前方,吕廷昕刚好转身,脖子上的血沾满了那一处衣领。

“你不会告发何似!”疑问句被裴俊说成了祈使句。

吕廷昕寡淡的眼神动了动,一开口,声音依然生硬得分辨不出情绪起伏,“不会。”

紧绷的弦松开,下一秒再次被拉紧。

吕廷昕冷淡的目光从裴俊肩头扫过,察觉不到任何紧张,“不过,她的伤口再不重新处理恐怕会留下一身疤痕。”

裴俊立刻回头,这才注意到何似一直在抖,像是疼的,又像是吓的。

裴俊转身,压低身体和何似没有焦距的眼睛对视,“阿似?”

何似没有反应,惨白的脸和嘴角扎眼的红形成鲜明对比。

裴俊看着,胸口涨疼得快要炸裂。

这么咬自己不疼吗?

“阿似,张嘴!”裴俊使劲儿捏着何似的下巴,迫使她放开被虐待的嘴唇。

没了东西能咬,何似的精神瞬间崩溃,抓着裴俊的衣服放声大哭,“师傅,她把小叶子害得那么惨,把我害得那么惨,她明明那么坏,为什么我还是不敢杀她?!就因为她穿军装?就因为她治病救人?我没那么伟大的,你让我再试一次,就一次,我一定可以做到......”

“何似!”裴俊大吼,声音大得燥热空气不敢随意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流动。

何似隐约听见裴俊在叫她,愣了下,用仍然在恨里打滚的目光看过去。

所有疯狂的激动在看到裴俊眼里的苛责时被打回原形。

“对不起。”道歉委屈至极。

裴俊心疼地摸摸何似低垂的脑袋,不知道怎么安慰。

何似说的一点都没错,就是因为吕廷昕身份特殊,她才下不了狠心。

她的爷爷,她的父母,她曾经的爱人,包括她自己对这个职业都心怀敬畏,如果不是这样,她和叶以疏也不会因为一枚领花结缘,更不会有这往后的种种酸甜苦辣。

何似的善良,天生就有,生在骨子里,生在灵魂里。

“叩叩!”敲门声适时响起,和吕廷昕一起帮何似治伤的那名年轻军医走了进来,“师傅,来接他们的人已经到了,催着出发。”

吕廷昕几不可察地点点头,声音听不出来一丝异常,“再给她打一针镇定剂,路上时间长,她忍不了疼。”

年轻军医看了眼何似,诧异,“她的伤口怎么又裂了?!”

吕廷昕往水池边走,“马上给她打针,我重新处理。”

年轻军医忙不迭失地跑过去准备。

何似已经平静下来,裴俊一推,她就跟着裴俊手上的力道走到了手术台前乖巧地趴下。

视线在地面的手术刀上停驻,声音飘着飘着飘进了吕廷昕耳朵里。

“吕廷昕,你该兴庆自己当初为了达到目的辅修了药理,也该兴庆她不厌其烦的教你,把你教成了一个真正的医生,更应该庆幸她让军人和医生这两个职业在我脑子里扎了根。

这些年,从你手里诞生的‘药品专利’、‘第一例成功案例’我都记着,如果没有这些,如果你没有救下战场上那些为了和平不顾性命的英雄,如果你没有一次又一次改变那些因为生病造成的操蛋分别,刚才那一刀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划下去。”

何似接近自言自语的平淡陈述让吕廷昕失去方寸。

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吕廷昕死水一样的眸子生出了普通人才会有的复杂感情。

感激,后悔,还有……喜欢。

过去的她,亲手毁了一份可以媲美所有荣耀的喜欢。

现在,她只能尽力偿还。

吕廷昕再次提笔。

用了两页纸。

盖上笔帽,吕廷昕将第一页纸拿给何似看。

【伤害她我很抱歉,伤害你我也很抱歉,为此我付出的代价是永远不结婚生子,不退二线享受风光厚待,后半生,我会拼尽全力活着,用活着的每一天替我做过的那些事忏悔。】

“哈哈哈!”何似笑出了眼泪,“好啊,我祝你每天都活在愧疚里受尽煎熬!”

吕廷昕收回纸攥着手里,习惯冷淡的眼睛里隐隐浮出笑意。

欠下的,她终于可以开始偿还。

针头刺进皮肤带来细微的刺痛,何似的意识随着镇定剂的推入慢慢模糊,委屈和不甘责趁机放任,“吕廷昕,你为什么不是个普通人?”

隔着一身军装,隔着一身白大褂,她怎么心安理得找她报仇?

吕廷昕回答不了,只是在何似马上要跌入黑暗时,把下一页纸亮给她看,同时念给她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