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豕犬相逐(第2/3页)

“嗯……”

刘浓眉头紧皱,按着楚殇,徐徐回首。只见数名祖氏部曲抬着沉重的木箱来到近前,故意重重的落下,激起沙尘荡漾。祖约咬了咬牙,拔出腰剑,挑断系箱绳索,揭开木箱。

霎那间,光影骤闪,明珠辉煜,宝影涟漪,金光横溢,晃得人直欲睁不开眼。

刘浓眯了眯眼,冷声道:“郡守,此乃何意?”

祖约抖了抖眉,意态不舍,却莫可奈何,大声道:“自瞻箦入豫州,履建奇功,家兄未表瞻之绩,祖约理当表之!此间物,价值万金,望君莫弃!”言罢,心中痛煞,面露狰狞,赶紧沉沉一揖。

场面瞬息一静,有桂瓣飘落,寥寥娜娜旋于眼前,刘浓目光一闪,心中冷凝,定定的看着祖约,嘴角慢慢浮起笑:“君子,不夺他人之好!刘浓,谢过!”言罢,斜拔马首,再不停留,直直插向阳夏城。

“咦!”

祖约蓦然惊愕,追至道口,遥望白骑背影,喃道:“果乃君子也,万金亦难动其容!妙哉,妙哉!”说着,瞥了一眼露白之财,心中猛地一恸,飞速窜回,将木箱一闭,一屁股坐住,冷眼扫过诸位部曲。

众部曲心中咯噔一跳,纷纷垂首,缩手缩脚,不敢多复一眼。

“哼!”

一声冷哼,如冰飞渣。

……

大道通天,老牛栖身于树笼下,时而扑扇着耳朵赶蚊蝇,倏而瞪着大眼瞥车上的歌者。

斜阳,吹红了脸。

骆隆斜坐于辕上,面显得色,晃荡着两腿,以草根剔牙,放声歌咏:“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唱着,唱着,歪过脑袋,揭起前帘一角,瞅向帘内人,咬着草根,轻笑:“爱妻,为夫乃废人乎?”

余莺蜷缩于车壁,抱着双肩,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银牙咬得格格响,恨声道:“汝,并非余莺之夫!汝,当遭天谴!”

“天谴乃何物?天也,天也,居头之颠也!骆隆乃丧家之犬,唯余骨胆中生,何惧于天!”

骆隆裂嘴一笑,璇即,蓦地从辕上跳起来,指着头顶红日,大声叫嚣,面上神情极其激动,继而,眼神一黯,软塌塌的蹲下来,轻声道:“汝所言非差,骆隆,恰若,汝养之犬!”

闻言,余莺眉梢一颤,欲言又止,而身上的酸楚则由四肢徐渗入内,浸得人浑身难耐,半晌,眸子一敛,而后,徐徐开眼,冷声道:“休得多言,余莺誓不于汝戴天!”

“唉……”

骆隆长长一叹,整了整零乱不堪不衣衫,紧了紧颔下冠带,拾起辕角木屐套足入内,掌着厢门起身,头一歪,朝内轻笑:“汝之美鹤,来也!”

美鹤来也,马蹄震得地皮颤抖,亦如余莺的冰冷的肩头,骆隆那厮下车了,她抽了抽鼻子,强忍着身下痛楚,扯过车中被撕烂的裙子,欲缚于身上,却遮上难拦下,嘴巴一瞥,狠狠的将裙衫扔在角落里,复踹了一脚,恁不地正中车门。

“呀!”

一声痛呼,余莺簌地缩回脚,小小的玉足边缘染着血迹,针刺般的疼,心里好难过。

“蹄它,蹄它……”帘外蹄声越来越重,以手背抹了一把脸,暗暗嘱咐自己,切切不可落泪,将边帘悄悄挑开一线,眯着眸子一瞧,黄沙飞扬,白浪暴滚,中有一骑,白骑黑甲红盔缨。

“希律律……”

飞雪顿步于老牛身侧,赫得老牛哞哞直退,刘浓瞅着慢悠悠走来的骆隆,眼睛越眯越细,冷声道:“祖约、祖延,乃汝之意否?”

骆隆未答,将胸前冠带撩抛至后背,慢条斯理的一揖:“英豪,将亡!故而,豕犬相逐!”

……

“老将将亡,其鸣已衰!”

王敦坐在矮案后,案上置放着樗蒲盘,两壶五木斜摆左右,大将军时而抓左壶飞掷,俄而执右壶五木巧旋,五色琉光晃得人眼花缭乱,若言技艺,当不在袁耽之下。

斜阳投晕,将室内映得秋毫毕现,两排短案分列于左右,在座之人,皆乃高冠华服之辈。

“扑扑扑……”五木疾速旋转,但观之人心神为其所夺,尽皆倾身而凝神。

“卢,卢卢……”心腹长吏陈颁居右首,双目圆瞪,紧紧拽着拳头,随着五木的转动,情不自禁的压低着声音,嘶哑的喊着。

庾亮居于最末,抱着毛麈背靠门廊,余日拂来,一半在廊,一半掩身,令人酣酣欲眠,缓缓伸手掩嘴,默默的打了个哈欠,听着满室的唤彩声,嘴角泛着冷笑,暗道:“满座诸公,尽乃草人尔!”

“扑!”

这时,五木力竭,戛然而止,黑黑黑犊犊,真是一个卢!陈颁面带喜色,“唰”地一下,按膝而起,揖道:“恭喜大将军,此局,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