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美名润浸(第3/3页)

刘浓踩着木屐,挥着宽袖,边行边道:“咱们既是拜访,理应前往庄府,岂有去县府之理;若是丁府君不在,亦可先投名刺,以示尊重。”

言至此处,似想起甚,回身道:“再备一套琉璃!”

来福道:“李叔说昨日送过一套……”

刘浓笑道:“数年得丁府君照拂,便是再送一套又有何妨!”

“好勒!”

来福知晓小朗君重礼念情,爽朗应得一声,便欲命人去备琉璃,却见碎湖引着两名白袍穿月洞而来,而白袍手中捧着的正是琉璃木盒。

笑道:“小郎君,碎湖来了。”

刘浓回头,见得晨雾净白,月洞口飘来一束桃花,嫣然笑着,明媚如初雪。心中愉悦,竟起了打趣来福的心思,笑道:“来福,你怎地能辩清碎湖与巧思?”

“嘿嘿!”

来福摸着脑袋傻笑,面上神色尽是扭捏,皆因近日巧思待他温柔许多也,用力的想了想,讪然道:“小朗君,我亦不知……”

……

由拳城东,丁府。

别庄不大,前后拢得百倾方园,依旧白墙黑瓦。

门前随从得名刺后不敢怠慢,沿着廊角一阵疾行,待至内院深处时闻得有嘤咛私声,面色便有些犹豫,随后记起投名刺之人身份,只得朝着鹤纸窗内,低声道:“家主,刘氏投帖!”

“刘氏,哪个刘氏?”软糯的声音传出,绵得人心生酥麻。

随从答道:“华亭刘氏,刘郎君!”

“瞻箦!”

室内杂声顿止,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软糯声音嗔道:“家主,天时尚早着呢!不若……”

“啪!”

静!

少倾,穿衣声持续,其中夹带轻微呜嘤,室内有人怒道:“哭甚,快替我束冠,莫怠慢了瞻箦!”

片刻后,室内踏出个年约六十上下的老者,面色红润着儒服高冠,身后则跟着个二十来岁的艳婢。这老者正是由拳县府君,丁晦。

丁晦问道:“瞻箦何在?”

随从道:“在院前等候!”

丁晦怒道:“糊涂,怎可让华亭美鹤候于门前!”言罢,挥着大袖,疾步而去。

由不得其不怒,自六年前初见刘浓,他便知晓这刘小郎君的美名:八岁之龄得名于建康新亭,郗公赞言其珠联生辉,与王氏小郎君并论;不仅得侨居江东之义阳朱氏看中,更与累世巨阀卫氏、王氏互有来往。王氏、卫氏不用论,那是天下门阀庭柱,等闲士族经营百年亦难望其项背。

便说那义阳朱氏,西蛮校尉朱焘现拜从事中郎,即是校尉又是中郎,想来不需几年便会晋升益州刺史。其上次途经华亭时,尚遣人至县府,前来的部曲只作一言:朱中郎拜访刘郎君路过此地!

言下之意,明矣!

若综上皆不论,单论那小郎君六年来所作所为,便足以教丁晦暗中惴惴而嗟叹:其从无至有,起于微芒。六年里,纳千顷良田建庄园,纵养豪士蓄精刀,商事亦直达建康,更斩周勰于刀下!

周勰?

何等人物也,吴兴周氏,江东累世豪强矣!其说斩便斩了,居然不见周氏报复!虽说其占着大义名份,然若其已身没有份量,周氏动根手指便可料理矣!

如今之江东吴郡,谁人不晓华亭美鹤与白袍!

唉,此等人物实乃天纵英材!

听闻,前些日子郗公虽与其暗解婚约,然其并未见丝毫荒颓,竟作啸于虎丘、奋而振翅、鸣啼长空,尽折一干世家子弟于袍前,其声誉名望不减反增。据闻,其刚至陆氏庄园访友而归……

江东陆氏!又是一个犹似天堑浩壑的豪门哪……

丁晦一路疾行,心思数转既乱且杂,细数近些年来关于这刘小郎君的种种传闻,不禁汗染背心而不知;恰逢一缕晨风拂绕,恍觉背后幽凉渗渗。